大批魔修悄无声息地从各地聚围浮沧山,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定是有人暗中筹谋许久,才可瞒天过海,而这个人,很可能蛰伏于浮沧内,才有能力里应外合完成。
蛰伏浮沧山的魔修……思及此,萧留年不自觉加重手劲。
感受到师兄手上力量,云繁便知他在怀疑什么,再看他的眼,不管是失望愤怒还是痛楚,已经通通消失,只剩下幽沉的冷。
“我不能和你去临仙殿!”她断然拒绝,凌风劲力陡出,化作厉刃划过萧留年手背。
顷刻间,一道血痕出现在萧留年手背上,鲜血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萧留年有片刻恍神,他没有想到云繁会出手。十三载光阴,无数个陪伴的日夜,隔着漫长距离的温柔相待与十年如一日的偏爱……都被这道血痕打得支离破碎。
“师兄,让我走。”云繁脱身退出百步之远,“我不想和你斗法。”
隔空遥望萧留年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细弦紧缚,突兀的疼起来。她没试过这种滋味,像中了什么控制心魂的蛊毒那样,难受至极。
“你知道若眼下就这么离开,意味着什么吗?还是你真的打算就此脱离浮沧山?”萧留年不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只道,“跟我去见师叔们,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你是六柱灵根,师尊说过凡六柱灵根者皆为徒。浮沧山不会伤害你的,留下来……你……还会是浮沧的小师妹。”
他惊讶于自己明明已经失望透顶,心里想的却还是如何维护她,如何留下她,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微。
“师兄,我没想离开。”云繁亦急道,“但我要先去找一个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若是去了临仙殿,就算师叔们没有伤她之心,可是当着九寰诸仙修之面戳穿魔修身份,又逢此紧迫关头,就算她再能言善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只会让她将大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上,而错失揪出祸首的最佳机。
“待我找到那人,会新自上临仙殿见你们。师兄,再信我一次。”她眸中生起哀求之色,如以往每一次撒娇讨饶时那样,楚楚动人,让人分不清真假。
萧留年知道她所有看似软弱可怜的表相下,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决定,他劝不住她。
他摇摇头,道:“成仙亦或为魔,你的选择,但我不能用浮沧山做赌注。”
语毕,他身后长剑嗡嗡一震飞进他手中,可就在他运气凝神之时,神情陡然一僵。
手上传来麻软的滋味,他的灵气聚不起来。
“你又下毒了?”他的语气轻而飘,唇角倏尔绽起一缕笑,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说了,我不想同师兄斗法,这毒不到半柱香就可全散。”云繁边说边掐诀施术,光芒大炽。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萧留年只听那一声绵长悠远的——
“师兄,等我。”
————
云繁没有片刻停留,追踪着缠魂丝的气息到了浮沧某个地方。
五梅峰?!
她蹙眉望着被夜色笼罩的五梅峰,天色已尽暗,五梅峰上只有几点华光透出,一片静谧,但云繁知道,五梅峰的外面暗藏不少浮沧弟子,毕竟有魔修住在这里,浮沧山不能大意,早早做了埋伏,今日烽烟起,魔修聚,要不了多久大批浮沧修士就会赶到,这里的情势只会更加严峻。
缠魂丝散出的气息就在五梅峰中,与曲弦有关?
带着心头的疑问,云繁隐去身形,浮在五梅峰外的半空中,正思忖着该在哪里落脚,魂神忽然一凛,她收到了来自严慎的传音。这传音用得不是法宝,他动用了他们主仆间的血脉联结,这意味他遇到无法施展术法的棘手情况。
“尊上,我与青河遇袭,青河伤重……”
严慎的魂音非常虚弱,随时都要消散一般,听得云繁眉头直蹙。
他言简意赅地交代起近日之事,原来三日之前,青河接到买家消息,交易这批伏血石,便与严慎同往。交易的过程非常顺利,并无波折,然而就在他们拿完灵石前脚欲离之时,却遇对方伏击灭口,以至青河重伤。二人被追杀了三日,到今日方有藏身之所,严慎才向她报信。
“尊上,这次他们收购了非常大量的伏血石、紫云砂和玄雷果,而与他们交易的卖家,大部分都被灭口了。”
“可知何人所为?”
“不能完全确定,但从对方谈吐及吐露的只言片语来看,有很大可能出自三宗之一。尊上,如今三宗齐聚浮沧,外头又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你要多加小心。”严慎道。
“你们处境不妙,先保住性命,不必担心我,我有分寸。”云繁飞快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事。虽然没能查明对方确切身份,但是我们按尊上的吩咐,已将那批伏血石浸泡过龙涎草,用以追踪,尊上务必留意。”
严慎说到后面,魂音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云繁知他灵气已竭,只叮嘱他们好生藏好,便切断传音。
龙涎草乃是仙界一味香料,味道虽淡却留香持久,常被用于炼制一些追踪之物。
伏血石、三大仙宗、魔修围山……这其中或有关联?
云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放下,自知时间不多,再无犹豫,掠过半空,落到五梅峰上。
灯火从五梅小筑的窗中洒出,半垂的竹帘后,盘坐着一个人,云繁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青色的衣摆。
那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