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应该存在,你是他的愿望,你的存在是他许下的愿望,所以你一次次的死亡,他一次次地救你,一次次地给了你生机。”那个奇怪人,用着非常慢的语气,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薛又白的视线已经模糊,他满脸都是泪,很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哽咽、开口问:“怼怼,他还活着吗?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听到薛又白的这个问题,那奇怪的人一直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忽然带上了笑意。
“许下愿望的人,总该让他见证一下实现的愿望。你们的缘份还没有结束,去找他吧,你会找到他的。”
“谢谢。”薛又白郑重地朝着那个奇怪的人鞠了一躬,坚定地说,“我会找到他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那个奇怪的人没有说话,手上拎着鱼竿,身体依旧保持着不动。这时,薛又白才意识到这个人的诡异之处。
自从薛又白在大桥边遇到这个奇怪的人之后,这个人就一直笔直地坐在那里,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不仅没有移动过位置,就连身体晃都没有晃动一下,仿佛他是个长在那个地方的假人。
薛又白下意识地开口询问:“您……是谁?”
那个奇怪的人,声音里带着笑意,说:“这世上,万物皆有灵,也许我只是一棵树,一棵见证了一个孩子一生执拗愿望的树。老了老了,终究是不忍心了,哎……”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薛又白的意识也开始跟着恍惚。等薛又白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跨江大桥的桥头入口边缘。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嘈杂声不断,但是他站着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那个奇怪的钓鱼人,也没有鱼竿,更没有椅子。
仿佛刚才薛又白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也没有注意到桥边是多了一个人,还是消失了一个人。
薛又白在桥边站了许久,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他才想起来要乘坐公交车回姥姥家。
他下了公交车,朝着职工家属大院走去。路过家属大院门口时,他听到了许多邻居叽叽喳喳地在议论。
“可惜了,那么粗的一棵大杨树,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说死就死了。”
“是啊,没有一点预兆,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枯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虫灾难。”
“那棵大树可有年头了,咱们这个职工家属大院还没建时,那棵树就在那了。当年,建这个职工家属大院时,都没舍得把那棵大树砍了,哎,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薛又白越听越糊涂,正好他看到了邻居王奶奶也在,于是礼貌地和王奶奶问了一声好,和她打听:“王奶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就是咱们家属大院西北角的那棵大杨树啊,哎呦喂,它枯死了!可惜了可惜了,都活了这么多年头了,突然就枯死了……”
“是谢对家门口的那棵大杨树吗?”薛又白问完,也不等王奶奶回答,把腿就朝着家属大院的西北角跑过去。
现在是夏天的暑假,这个季节正好是花开树绿最好看的时候,可是,薛又白还没有跑到谢对家门口,就远远地看到那棵粗壮的大杨树,树枝光秃秃的,枯黄的树叶掉了满地,树干也变得干巴巴的。
这棵大杨树死了。
他和怼怼第一次见面的那棵大杨树,死了。
薛又白站在树下,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心口却开始抽搐,真真发疼。能见证怼怼存在的东西,现在又少了一样,他却还是没能找到怼怼。
家属大院西北角的那棵大杨树,突然间枯萎死亡,相关部门过来排查过原因,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知道这些老树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暑假期间,薛又白又开始给家属大院里的小朋友们补课,赚到了一笔零用钱。他给姥姥买了电动洗脚盆,剩下的,他又去买了糖果,这是怼怼喜欢的。
他把糖果放到自己的书包里,随时随刻随身携带着。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怼怼,他就能及时给怼怼送糖了。
跨江大桥边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说,他们的缘份还没有结束,薛又白一定会找到怼怼的。可是,薛又白并不知道,他应该去什么地方找怼怼。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他能去寻找怼怼的地方并不多,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找。
在开学之前,薛又白用自己暑假给家属大院小朋友们补课赚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张动物园门票。怼怼喜欢动物,薛又白受怼怼影响,也喜欢上了小动物。他带着怼怼的那本《动物鉴赏大全》的绘本书,走进了动物园。
食草动物区、食肉动物区、攀禽动物区、海洋动物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它们或是在玩耍,或是在进食,或是在睡觉。
薛又白看到这些小动物,就忍不住会想:这只会不会怼怼变的?那一只会不会也是怼怼变的?
随后,他又莞尔一笑,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简直是异想天开。这些憨憨的小动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怼怼那只小白面团子。他的怼怼,如果真的变成小动物,也一定是那种软软糯糯,令人随时随地都想扑上去咬一口的。
从动物园回来,薛又白再一次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面。他开学就要高二了,如果怼怼还在他的身边,以怼怼“鸡娃”的性格,一定会拉着他一起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