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边是师弟师妹们羡慕崇拜的目光,一边却是师兄时不时泼冷水,说他定然通不过半年后的考核,引来同伴质疑他实力的议论。
陈宗焕早就想憋着一股劲儿证明自己了。
再加上宗门怕刚踏上道途的弟子不知轻重,随意比斗演法伤到根基或控制不住造成破坏,便严令禁止三境以下弟子互相切磋。
陈宗焕想挑战师兄证明自己都做不到。
于是在新习得一门术法后,陈宗焕便偷偷寻了后山一处偏远山麓,给师弟师妹们显摆演法。
“弟子没有向长老报备,私自演法,还为了避开巡山力士,专门躲到了刑堂妖灵监管之外的偏僻山麓施展断脉控水之术,随意截流改道,致使那一处地水通路堵塞,下游灌溉渠水暴涨,淹毁了山外千亩良田……”
说着,陈宗焕叩首,“弟子违忤宗令,触犯律条,听凭长老发落!”
看着伏地拜倒的青年人,红乔不语,回头望向师叔祖定夺。
宗门律例苛刻森严,但很多与修行世界“不犯人间”的铁律一样笼统。
就拿面前陈宗焕所犯忤逆之罪来说,可大可小,断罪定刑全凭执行者斟酌把握。
他跟师弟师妹们虚荣显摆,致使地水改道,河渠之水汹涌泛滥溢出地表,淹了山外百姓农田,对修者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那换一种情景呢?
若是风平浪静,他的行动没有造成恶果,亦或更严重,水涌泛滥成灾淹死了人酿成命案,该怎么断?
看造成的后果?不行。
修者身藏伟力,动辄劈山断岳,即便降妖除魔也免不了牵累无辜生灵。
修行世界的律条与凡间不同,定罪若看结果,看有没有伤到人,普天之下的修士,个个都是罪人。
反倒是陈宗焕,他没殃及人命,这次违忤触律没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
至于地水河流改道淹了良田酿祸,对天宗剑域来说,算不得什么,解决起来也十分容易。
违忤之罪一视同仁?也不公平。
今日陈宗焕淹毁了农田,来日若有王宗焕、李宗焕害死了人,还是一样断吗?
鲁长老也看向峰顶,只等堂主发话,却见小师叔凝视峰前弟子,语气冷淡道:“不遵门中禁令,擅自演法,定你违忤之罪,可有异议?”
陈宗焕低声答道:“弟子认罪领罚。”
“好,那便领刑受死吧。”
陈宗焕闻言如遭雷击,猛然仰头不可置信。
不过是淹了千余亩农田,怎么就要定死罪了?
可不等他叫屈,黑天雷鸣炸响,脚下泥土中攀爬出无数长藤将他捆绑起来,大雨倾盆汇聚而下,化作一汪浩荡倾泻的天河灌冲而来!
大雨瓢泼之间,他哭嚎求饶,雨水倾灌流入他口中呛住咽喉,“长老开恩!弟子、咳咳知错,再不敢了!”
哭求声被雨声淹没,绑缚身体的精铁巨链和木藤突然解开缩回土里,陈宗焕顿时被暴涨的河水冲走。
青年人在水中沉浮挣扎呼救,随波逐流。
雨水冰凉凉打到脸上,他浑身湿透冷得厉害,一阵大浪打来,他沉入水中,被暗流裹挟着一头撞上巨石。
剧痛之中,视线透过河水,眼前最后模糊的景象,是支肘侧头的太师叔祖目色淡漠,高高在上坐于高天,一边抚着身旁恶兽狰狞的头颅,一边冰冷俯视着他,好似在瞧一只蝼蚁。
陈宗焕身躯猛然一颤,匍匐着大汗淋漓惊醒过来,面前正蹲着一只小猫歪头看他。
见他醒了,小猫“喵”一声甩尾跃回案上,三两步跳回主人肩上趴好。
陈宗焕满脸泪水,惊恐仰头,却见沉狱黑天全然不见,刑堂殿内还是世俗公堂的样子。
鲁长老坐在旁边,似是在整理文书,红乔师叔在小案上写着什么,而太师叔祖……
“你既已知罪,念在初犯就不入刑了,罚你七日之内去将水道改回来,被浇毁的农田也得恢复原样。”
说完,林璞将面前案牍阖上,抬头看着跪伏于堂下的弟子温和笑道:“好了,回去吧,下不为例。”
“啊?是弟子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