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清澈佛国,鬼和尚不胜欢喜。
但只有一点,此间安安静静的,不见一个和尚。
不过也难怪,阳冥佛宗万年前便道统倾颓了,无人也是应有之理。
但林璞丝毫不敢大意。
祥光、佛香、青莲、锦鲤皆有,佛堂建筑也一应俱全,没有驻寺的和尚,可连先前进来的诸多修者也不见一人。
巫女心中颇觉怪异,扭头看向鬼和尚问道:“大师,燃面大士法相是什么样子的?”
林璞出身莽山十九镇,那是真真正正的偏远乡下,与中域繁华大城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十九镇的人知道世有神佛,但镇上没有宗教寺庙,只有一个神灵祭祀婆婆。
至于入道以后,林璞跟佛门打交道也就只并肩打过两场架,若说了解还真没多少。
也因此,中域繁华人间,百姓中元时拜奉的“大士爷”是什么模样,她确实没怎么见过。
鬼和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普渡公身形高大威猛,顶生二角,青面獠牙,成佛门忿怒相,天灵正中还顶有一尊大悲菩萨佛像。”
林璞听罢沉吟思索道:“佛魔尊崇无相,佛国既有相,那也是众生所想幻化而来。
世人皆以为佛国明亮辽阔、佛香四溢,但拜奉身镇幽冥鬼界面燃大士的阳冥佛宗,所化佛国之相也是如此明亮清澈么?”
老和尚被她问住了,双目怔怔,喃喃自语,继而语调急促转急,“幽冥……阳冥佛国……大士佛偈……厉鬼……”
慈眉善目的鬼和尚面容逐渐化作狰狞,他微微垂首,双手抖动着似哭似笑又似心痛哀嚎:“幽冥哪儿来的佛国,世间哪儿来的清澈欢喜……”
“大师?”
鬼和尚猛然抬头,面容青紫,已是一副厉鬼怒相。
他口中獠牙倒竖勾出,双目沁血,十指探出森长黑甲,紧紧盯住眼前人。
林璞背心一寒,金翼招展挡下鬼爪,只闻一阵叫人牙酸的金石摩擦声响,已疯癫入魔的鬼和尚凄厉狂笑着扑来,十指连抓,竟生生从她金翼上扯下了百十根金羽!
林璞疼得厉害,又惊又怒。
惊的是金翼为天地庚金之气所化,与她道基紧紧相连,看似有形其实无质。
鬼和尚能将无质的金气撕扯开来,便相当于在她丹田里狠狠抓了一爪子,他到底什么来路?
怒的是这鬼和尚一言不合就发狂,大愿菩萨驾前怎么会有这种疯子!
林璞搭弓暴射疾退,金箭分化成数道勾连成索将鬼和尚捆绑起来,两端深扎地底,鬼和尚站在原地拼命怒吼挣扎。
腰间滚烫似在提醒,林璞取出鬼玺,印纽上虎头小兽甩尾跃到林璞肩上咆哮一声。
鬼和尚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木讷站在原地,双目褪去血色,獠牙也缓缓收起,面容青紫消散,眸中混沌转化做清明。
他瞧了林璞一眼,似未认出她来,目光转移到她肩上小兽,终于想起一切,面露惭愧之色低声念了一句“罪过”。
看他恢复神智,身上金索便也松了下来重新幻做金羽回到林璞后翼上。
但小师叔此时龇牙咧嘴还疼得厉害,不敢掉以轻心,手中仍紧紧握着长弓。
鬼和尚瞧她戒备的样子,苦笑一声:“檀越放心,贫僧已经想起一切,再不会乱来了。”
说完,他举目望向这一片佛国慈悲天,叹息一声:“幽冥只有饿鬼道,何来的佛国,普渡公,散了吧。”
话音刚落,天旋地转,只一眨眼,祥和天地转换为烈火世界,目之所及,皆为熊熊火焰。
身旁溪流还在,水中锦鲤是红焰摆尾的火灵小鱼,各处宏伟佛堂,也是一座座火光冲天的火塔高楼。
而最雄伟的大雄宝殿,干脆就是一尊顶天立地看不清面貌正在燃烧的巨灵神像!
鬼和尚悲伤地看向那尊燃烧的神像,“面燃大士,又名焰口,得道前曾是一位满面燃烧熊熊火焰的鬼王,这便是大士爷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