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慎!伍慎!”见他又走神了,朱三急了,摇着他肩膀咬牙切齿道:“你是被什么勾魂了吗?从昨天开始脑子就不正常。”
伍慎拿手臂顶开他,神情却像在遨游天际:“小爷好着呢。”
“你小子瞒不了我,”朱三胖乎乎的脸上堆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眼睛眯起:“你是不是看上文家那漂亮妞了?”
他话里指的自然不是自小养在京城脸熟的文连紫,而是文荷。被戳中心事,伍慎推了他一把,骂骂咧咧道:“放屁,闭上你的狗嘴。”
“哎哟!真是,完蛋了,这小姑娘倒大霉了!”朱三顺势捂着肚子在地上笑得趴下来:“你这王八蛋嘴上没个正形,之前我无论问谁你都说对人家有意思,这下问到真有意思的,还否认上了,伍大少爷,你们家武将真是情关难过啊——”
朱三这人撒泼起来浑的不行,伍慎被他说的脸红脖子粗,当即扬起拳头就跟人扭打起来,拉拉扯扯,又打又骂:“你个混蛋,嘴巴跟我关紧点!紧点!”
“饶命——饶命——伍慎,你别急,我给你出点好主意,哎!”
这边的公子们打成一片,另外一边,三个大小姐则是怀揣着少女心事讲起了宋明华。文荷曾经提过的文章,欧阳茉当天晚上就回去央求着欧阳雍拿到了宋明华曾经撰写的那份,爱不释手地读了好几遍。
何绮说她不过听书两天,就已经害了相思病,文连紫则是笑劝欧阳茉勤勉修诗书,与宋明华多探讨课业,说不定能成。
这边,一道院墙阻隔了各怀心事的少年男女和与满庭心事息息相关的二人。
翰林侍读的私苑里,文荷起身拿过摆在宋明华跟前的茶,不客气地抿了一口。
“你还是爱喝新叶,这味道……比起从前进贡上来分到翰林苑的差远了。”
“只有你这种人如此念旧,每年该换的换过也就慢慢习惯,”宋明华捻起一块槐花蜜糕,目光平静,话里却透露出一股了然:“我早知道有今天,你终究是回来了。”
文荷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盏,轻笑道:“我们相伴时日虽然不长,也是同门一场,我一回来就顾念着来探望你,你不高兴?”
“探望?”宋明华将剩下半块糕点也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几下:“真当我在翰林苑充耳不闻吗?被你探过的早已躺在仵作怀里了。”
“那是他们,”掸了下衣袖免得沾水,文荷表情看上去有几分认真:“我从来没想过动你,只是瞧见你在走向一条注定没有结果的路罢了。”
宋明华清雅的面容紧绷了一瞬,而后放松下来,语气轻快:“你跟我说这个没用,同理,难道我说你要走的路比我的更险恶万分,身后就是阎王殿,你会停下吗?”
清悦笑声伴着宋明华这句话响起,文荷笑道:“是了,你说的不错,我不该劝你。就算你说这天地阎王随时随地都在我跟前点卯,我只信我命煞气,他点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成功。”
话到此处,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微动,没有贸然开口,而是扭头看向后院成片的二乔玉兰。
宋明华舒静的内苑中种的多半是白绿草植,如此对比之下,那大片云雾般的浅红茶紫,衬得一方小都生动明亮起来。
“成色不错,养的真用心。”文荷叹道:“师父离开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吗?”
宋明华也看向那花树:“没说什么,只告诉我,今后再遇见你,一定要替他亲眼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文荷淡淡一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可是话又说回来……师姐,我们的确好久不见了。”
……
几番据理力争,最终还是被驳回,沈宴只身站在冷冷清清的莲池旁,身上披着件银狐裘,看不清表情。
“王爷,小的求王爷保重身体,”近侍小心翼翼劝解道:“您已经尽力了。”
两个女儿接连遭遇不测,大理寺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内斗,沈宴亲自去问过沈知黎,这个生性要强的女儿却只是沉默半晌,遂承认下来。
他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对待子女,凤阳王一向是个宽厚慈爱的父亲。王妃早逝,侧妃洛氏将沈知黎与沈碧乔一同抚养长大,姐妹感情一向不错,而他到现在才明白,即便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剥开内里,也存有不灭的恨意。
他背影萧索,春水碧如蓝,不知愁的游鱼在荷擎之下欢快地游动,沈宴缓缓闭目:“我这个父亲,做的似乎很失败。”
近侍当即红了眼眶:“从小到大,您虽然陪伴小姐们时间不多,却事事上心,归根究底是郡主大人糊涂了!”
“父王此话怎讲?”青年温润的声音骤然闯入主仆对话之中。
“大少爷!”那近侍惊喜万分地辨出来人,扑到他脚下痛哭流涕:“您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