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要是回邶城,还掺杂了相亲这类的破事。
陈文寻还在劝她:“没让你最后点头同意,就是走个过场,等到项目拍板上马,你再去跟老贺说,不好意思贺副局,我跟你侄孙女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性格不合。”
郁溪睨他一眼:“老头儿原来你这么有心眼,我一直以为你是搞科研的直肠子。”
陈文寻今天格外感慨,叹口气:“等你活到我这岁数,就知道人生在世,有些事不得不转圜,不是横冲直撞就能解决的。”
郁溪捏着方向盘,一脸平静的目视前方:“要是我偏想横冲直撞呢?”
小餐馆门口的树下,江依在小马扎上坐下,帮小雪择刚才郁溪没择完的菜。
小雪问:“依姐,郁工以后是不是要回邶城?”
江依笑:“应该是吧。”
郁溪那样的天赋,难掩其华,更别提她自己对探索蓝天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刚才她眼里的光,江依看得一清二楚。
小雪又问:“那你呢?会跟她一起回邶城么?”
“我?”江依歪了下头:“我还没想好。”
小镇是什么,是灰扑扑的墙,灰扑扑的山,镶在山壁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可也有与之对应的避世与安宁。
邶城有什么,有很多的高楼,很多的镜头,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等着把你鲜血淋漓的过往挖出来当作饭后谈资。
晚上江依洗完头也没吹,站在窗前发呆。
她指间夹着一根烟,也没抽,一点猩红的烟火,照不透窗外的灰暗。
直到一根烟快烧完了,烫得她手指一缩,烟头掉在地上。
她踩熄又捡起,扔进垃圾桶时,手机响了。
她看了屏显的那串数字一眼,身形僵住。
最后还是接起来:“喂?”
叶行舟的声音还是那般阴郁,像隔着沼泽透出来:“喂。”
漫长的沉默。
江依手指擦过轻微腐朽的窗框,一点点经岁月打磨的刺痛传来。
叶行舟带着点郁气:“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说话。”
江依带点大人意味的轻唤她一声:“行舟。”
就像窗框上的木刺经岁月打磨,那阵痛已不尖锐,江依带着十多年沉淀出的温润,化为一江水,接住了叶行舟还未散尽的不甘和愤怒。
叶行舟终于叹口气:“罢了,是朵朵回来了,她想找你,又不好意思自己给你打电话。”
“朵朵回来了?”江依难掩惊喜:“她病怎么样了?”
“你自己看吧。”叶行舟道:“她想来看你,我可以用飞机送她到附近市里,你能跟她见一面么?”
“当然。”
“我派车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坐大巴。”江依温和的说:“行舟,我不再对你、对过去有任何依赖了。”
叶行舟顿了顿:“随你。”她挂了电话。
江依又在窗边愣了一阵神,望进窗外的黑暗,像望进时光隧道深处。
那儿有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一个雍雅,一个沉默,一个穿着霓裳羽衣,跳着一曲曾经最擅长的舞。
时光留存了什么,又疏散了什么。现在,终于到走出来的时候了。
朵朵来得很快,三天后,江依出发去附近市里。
这里也不是什么发达城市,咖啡馆透出一股老旧的奢华欧式风。
一个长发少女静静坐在窗边,手长脚长,因发育太快而显出一种暂时不太协调的纤细,却意外赋予她一种脆弱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