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见他们衣着不似灾民,没有直接驱赶,上前询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要去何处?”
江淮藏身在护卫中,自是没有答话,李直递上路引,回道:“我等是京城而来的商人,有批从西域来的货耽搁在了路上,眼下要去瞧瞧。”
官兵检查过路引,见他们确实是京城人士,便放行通过。
一行人渐渐走远,荣婳这才向江淮问道:“为什么官兵不让灾民离开岐州?他们要是出去,在别的地方,兴许就能活下来。”
江淮回道:“我看过卷宗,岐州最开始遭灾的时候,并不禁止灾民迁移。可是后来很多灾民成了流民之后,在外地行偷鸡摸狗之事。紧着岐州内就出了暴民,第一任知州被杀。朝廷怕出现揭竿而起的祸事,这才下令封锁弹压。”
荣婳不解道:“可暴民是因为活不下去才成了暴民,封锁弹压,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会导致更多灾民失去活下去的希望,再变成暴民,这是恶性循环。”
江淮叹道:“朝廷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封锁的同时,拨下了赈灾粮。可惜现在赈灾粮不知去了何处,灾民们又出不去,再这样下去,无非两个结果。”
荣婳问道:“什么结果?”
江淮看了看她,答道:“要么岐州成为死城,要么成为动乱之源。”
荣婳倒吸一口凉气,颇有些急道:“可是那么多的赈灾粮,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到底去了哪儿?”
江淮摇摇头,只道:“去了何处还得查,但肯定不是凭空消失。”
二十里路,他们快马急行,三个时辰功夫,便按地图赶到了曾经的直芶村。
来之前,荣婳本以为,即便被冲了,也还能看到些村落曾经的样子。
可等真的到了直芶村,入目所及,哪里还有什么村庄,只有一片新冲成的湖泊,看起来一望无际,在黄昏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江淮下马,朝湖边走去,荣婳亦下马,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湖边,风携清凉的水汽从耳畔拂过,鬓边碎发被吹落在荣婳的鼻骨上,显得她愈发有活力。可她的眼里,却是藏不住的难过,叹道:“整整一个村庄,就这样被淹没在这片湖下了吗?”
如此想着,她脑海中不免去想象当日的惨状,也不知多少人没能逃脱,就这样被水吞没,永远的长眠在水下。
江淮心下亦是轻叹,若当真是人祸,那可真是令人恨极。他的愁绪转瞬即逝,随即目光恢复坦然,说道:“张大人之前引得是黄河水,河堤被冲坏的冲击力很大,想来很多材料,也被冲到了这里。”
荣婳不解的看向他,但听江淮接着道:“案发距今不过三个月,我要下水,看看能否找到当时筑河堤的材料。”
“你是怀疑河堤崩坏,是材料出了问题。”荣婳问道。
江淮点点头,顿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按理来说,张大人善水利,不应该会在这种问题上出错。但既然是河堤崩坏,还是先查过后再说。”
荣婳点点头:“那我找个熟悉水性的护卫陪你去。”
不多时,护卫找到,江淮将身上重要的东西都取下,交给赵林,而后和那名护卫一起入了水。
众人开始在河畔扎营,荣婳等人在岸上看着,只见江淮和那名护卫,每隔一会儿冒头换气,又一头扎回水里,来来回回足有十几次。
直到最后一次,江淮出水后,问李直等人要绳子,江淮抓着绳头,又一个猛子扎回了水里。
再次出来时,便示意李直等人拉。
就这般又来来回回好多次,组中拉了好几块,已经长了一些青苔的条石上来,江淮和那名护卫,这才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江淮抹了一把脸,就在这时,视线里忽然递上一条棉巾,他顺着看过去,是荣婳,她正望着他,示意他用棉巾擦。
他心头不由一暖,说话莫名结巴了下:“谢、谢谢。”
江淮伸手接过,解开簪冠,湿漉漉的头发一散而下,他正欲唤赵林过来,却又见荣婳伸手:“给我吧,我帮你拿。”
江淮看了看她,喉结微动,将簪冠放在了她的手上,随后边擦头发,边朝那些拉上来的条石走去。
他衣服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宽肩窄腰一览无遗,尤其迈步走过去的那双大长腿,好看极了。
荣婳不免多看了几眼,但好不容易得了江淮的簪冠,她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事,只见她面上闪过一丝坏笑,上前拉过玉骨的手腕,拽着她便钻进了营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