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所以沉默。
那天从周礼所在的医院离开以前,周礼对她说了一番话,让自以为已经哭干了眼泪的她又一次落泪了。
他说:“其实一年前在我爸妈的店铺外面,拉住我爸的不是我,是载舟。附在我身上帮你一把,是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相信他走得并不遗憾。”
江渔仍然没有出声,她往外走,眼泪往下流。
又是几个月后,江渔彻底查清了循环事件的始末。
其实大部分就和他们所推测的差不多,循环的是竹林间的承诺以及跨年夜周道德和齐萱的借命,循环的终点是江渔打破代表着周礼命格的项链。
而周礼之所以要靠续命才能活,一是因为周道德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二是因为齐萱是来历劫的,她的命格一定苦,也只能苦,两者的命加在一起,便有了周礼这个天生命不能长的孩子。
齐萱终究是来历劫的仙人,身上带着一些神性,虽然她也会有想帮儿子续命的私心,但渐渐也产生了反抗周道德的念头。其实从最一开始她将项链赠予江渔,就是抱着让江渔结束这一切的念头。只是循环来得意外且突然,事情总是被岔开了。
五年后,国内终于成立了相对正规的玄学研究协会,江渔虽然年轻,却因贡献关于“玄学作用于时间回溯”这一重大话题的案例坐上了副会长的位置。玄学不再需要背光存在,而有了组织也使得很多从前走投无路的困于玄学的人得到了拯救。
向善的出马仙出道仙不再低人一等受人歧视,依靠玄学赚黑心钱的人也都受到应有的制裁,江渔日日忙于各种琐事,几乎已经想不起循环的存在。
除了每年去墓地看何载舟和周礼的时候。
站在何载舟的墓前,她能东扯西扯地说上很久,而站在周礼墓前,她就只有沉默。
如今周道德已经进了监狱,说真心话,她不恨周礼了,她觉得周礼也不过是个受害者,可她仍然不知道该在墓前说些什么。
她有些好笑地责怪自己小气,居然同一个已不在人世的人计较,但接触了玄学这么久她已知道不在人世不意味着消亡。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江渔后来一生未婚,但她收了不少徒弟,年纪大了以后听着徒弟们在身边东问西问,倒也有种子孙满堂的错觉。
拜师时间长的徒弟通常不多话,新来的徒弟则是都爱问这么一个问题:“江师父,鬼神真的存在吗?”
不等江渔回答,就会有其他徒弟抢着说,“当然存在啊,不然要玄协干嘛的!”
江渔笑笑,不说话。
她早已经能答到心通了,闭上眼时,她能和前来陪伴、追随自己的仙人们对话,蟒如良也在其中。偶尔帮人办事,她也会同死去但不愿离开人间的亡魂对话。但其实她做得最多的并不是和鬼神的对话,而是和自己内心的对话。
新来的徒弟继续问:“那神仙们真的都在天上,鬼怪们真的都在地下吗?”
这问题还是被老徒弟笑话:“天上是宇宙,地下是岩浆,喂,我们这儿是玄协,不搞迷信的啊。”
“啊?玄学和迷信到底有什么区别啊?”新徒弟碰了壁,只能怯生生地向江渔看去,“师父”
江渔这才开口:
“迷信是蛊惑他人,不管是否适用都强制地让人信奉。而玄学不求人信,只助被其困扰的人,只渡前来拜访的人,对于没接触到的人,我们甚至要劝他们不信,因为这不仅仅是救赎,也可能是一些人的深渊。”
“至于你刚刚说的鬼神鬼怪我就不多说了吧,只说神明,他们并不在天上,你抬头也看不见的。”
“需要闭上眼,问自己的心。”
“纯粹的你就是你自己最该信奉的神明,发心向善,神明便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