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吉听说乌熊死了,整个人吓得魂也没了。
初夏再次提审他的时候,他已经形如骷髅,带到初夏面前,还没说要拿他怎么着,他就如同一堆散骨一样瘫在了地上,唯一能动的神经,就是磕头。磕头如捣蒜:“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知道我经不起事,嘴不严,也不想让我知道太多。”
初夏道:“宫家大火,听说你搜刮了许多东西。”
怎么又是宫家的事情了呢?汪文吉恨不得一头撞死,可是又没这样的勇气。死鱼一样的眼睛看了看初夏,说道:“我想着那些东西兴许能成为证据,就叫人抬回去,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着。”
初夏冷笑:“那这个安全的地方在哪里?”
汪文吉支吾着:“我,我家书房。”
初夏又问道:“宫家可还有旁支亲戚在三杰县?”
汪文吉道:“到了宫士贤这一辈,人丁凋零,他又鲜少和人往来,出事之后没人来料理后事。”
“那些丫鬟仆从呢,他们也都没人来认领尸体?”
“所有人都烧得跟木炭一般,就算有人来了,也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家里人。起初还有人来认领,我让他们带回自己家里人自行埋葬,没人认领的,就一起弄到乱葬岗埋了。后来,他们听说认了人,还要自己花银子埋葬,就不再有人来了。”
“你把宫士贤和宫老夫人也埋到乱葬岗了?”
汪文吉点了点头,随后又解释道:“宫家在三杰县虽有祖产,可那些尸体个个烧得如同焦炭,实在辨不出谁是宫老爷和宫夫人,只能都埋到乱葬岗去。”
“你确定宫家全都葬身在了火海,无一生还?”
“宫家登记在册一百二十口人,那些人因是被烧死的,虽然辨认不出样貌,可身体是完整的。衙役清点过,一百二十具尸体,没有错的。”
“可那是陈家小姐嫁过来的第二天,她随嫁的丫鬟嬷嬷也在里面,若无人生还,至少也应该是一百二十余具尸体,怎会正好一百二十具?”
汪文吉对这事情本就没多少上心,只想着草草结案,尽快给上头一个交待,也维持住三杰县歌舞升平的假像。如今被初夏这样一追问,自然答不出来。其实事情发生之后,他只匆匆到宫家废墟看了一眼,之后绞尽脑汁想的是怎么把宫家那些财产占为己有,其他的事情,都是下头人在处理,他都没怎么过问。到底有多少具尸体,他哪会记得?再说了,他记那些刚什么,一具具被烧成黑炭的死人,想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他想了想,说道:“到底多少尸体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府衙里肯定有记录的。大人一查便知。”
夏周昨天在一堆废墟中挖到了许多他以为的宝贝,虽然秦冲很看不上,但拿回去后,柳香和芳草很喜欢。两人把那些花瓶,瓷碗清洗干净,插上了鲜花,放在房中,觉得整个房间雅致了不少。
今天又被叫来挖东西,他还以为又有什么宝贝,结果却是来挖死人。
>>
乱葬岗的死人埋得都不深,秦冲和夏周用一块布蒙着鼻子,很快就挖出了两具尸体。都是用草席裹身,胡乱埋了的,一年的风雨侵蚀,一股恶臭直冲鼻腔,两人蒙着鼻子都感到一阵不适,跑到边上干呕了半天。
初夏戴着的是口罩,比他们两的布条好一些,也忍不住一阵反胃。
三人趴在边上呕吐的时候,宁九却蹲在两具尸体旁边,仔细检查着尸身。初夏回头看时,他正掰开一人嘴巴,查看口腔。他的白纱被风轻轻吹起,她似乎看到了他眼里有水珠子在闪动。
她走到他身边,惊讶于他这异于常人的镇静,虽然他也戴着口罩,但不可能一点气味都闻不到。这样的气味,他居然能不为所动?
“你发现什么了?”她小声问着。
宁九道:“他们不是被烧死的。人若是被活活烧死的,他们死前肯定有挣扎,身体应该是蜷曲的。而且,我看了他们的口鼻,没有吸入烟灰的痕迹。”
这一点,初夏没挖出这两具尸体之前就在怀疑,一百多口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可能在火光漫天时毫无察觉,从而无一人求救,无一人逃生。只有一种可能,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夏周听到宁九的声音,不由得走了过来:“可谁又有这样的能耐,一下子悄无声息地要了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秦冲道:“这个不难,在他们饭菜里下毒就可以。”
初夏道:“宫家这么多人,老爷夫人,各房丫头,嬷嬷,杂役……吃的都不尽相同,吃饭时间也不相同,怎么保证他们在同一天同一时辰中毒?若每个人中毒时间不一,必然会有人察觉,一旦被人察觉事情不就败露了?”
秦冲怔住了,觉得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下毒,谁又有这样的能耐,一时间杀尽一百多口人?
夏周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感叹着命运无常。那样一户大户人家,一夜间说没就没了。他嘟囔着:“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若不是血海深仇,谁会下这样的狠手?”
秦冲说:“我觉得不大可能。宫老爷回乡后,深居简出,又不大管县里的事情,会有什么仇人?”
夏周看着初夏,问道:“会不会是高家,还有和高家沆瀣一气的乡绅富户?宫老爷知道了他们罪孽之事,他们担心他告发他们,毕竟宫家不是普通百姓,他要告发的话,他们很难遮掩,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然后汪文吉找个替死鬼草草结案,还可以顺带昧下宫家财产。”
他这么一推理,感觉简直天衣无缝,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秦冲也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第一次向夏周露出了佩服的眼神。
初夏道:“到底为了什么,需要我们去查,不是在这里猜能猜出来的。”
秦冲问道:“那我们还要挖吗?”
初夏道:“不用了。把这两具抬到义庄,叫仵作好好验验尸体。告诉他,上次的事情我还记着,他若不能戴罪立功,三杰县也容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