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袭袭,街上柳树、槐树的枝头都冒出绿芽,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经过的人的脸上有的喜有的愁也有的没有任何表情。
顾司珩身上只有先帝时期考中的秀才功名,后来的举人功名,因为不满摄政王霸占朝纲,驱逐那些诤言直谏的言官时,自动放弃了。
当初放弃功名的举人,有一半之多吧。
回想当日壮志冲霄的情景,再对比眼前京城的平静繁华,顾司珩竟生出当年的自己很可笑的感觉。
也不知道当初同样放弃功名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那后生,靠边走,边上是人形道”,一个穿着黄色马褂的半百老者提醒。
这声音打断了顾司珩的心绪,他看了看,发现街上好些穿着黄马褂的老者,其中还有几个是缺胳膊少腿拄拐杖的。
“老者是什么人?何谓人行道?”
老者见他态度很好,笑道:“昨天才出的榜文,小伙子只顾埋头读书了吧。这是新下的规定,你瞧这路,京城好几条主路都砌上水泥了,那马车跑起来得多快,为了不伤到行人,划了行车道和人行道,这两边都是人行道,只让走人,中间这靠右的一半往北的车走,靠左的一半往南的车走。京城贵人多,总有不遵守规矩的,为此,王爷还特地把我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聘了回来,一人发一件黄马褂,就管这路呢。”
扯了扯身上的黄马褂,老者面上的神情尽是自豪,说道:“这马褂,听说以前是赏给当官的,再不济也是有大功劳的,没想到我们这辈子也能穿上这好东西,正经王府裁绣处造的,比内造的还好。”
顾司珩耐心地听完,拱了拱手走到被白漆划出的人行道,这条道那能并行三四人,靠着边,确实很方便。
但普通人竟也能穿明黄,摄政王还真是越来越不拿规制当回事儿了。
天下之乱,都是从服色乱、以下僭上开始的。
然而看着街头笑闹的孩童,各有谋生的成人,顾司珩却又怎么也不能违心地说天下将乱。
摄政王野心勃勃,这天下在他手里,该是早晚要大乱的,怎么如今却有种越来越欣欣向荣的趋势呢。
“玻璃瓶咧,超便宜的玻璃瓶,玻璃坊出的第二批,大的两文一个,小的一文,先到先得。”
在这道冲破力极大的喊声之下,一群人朝着街边一间不起眼的铺子涌去,许多人异口同声的嚷着:“我要我要。”
“一人最多只能买五个”,喊话的人站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扯着嗓子朝里面喊。
顾司珩又惊讶了,他只是两天没有上街,这外面怎么好像突然有很多变化似的,那种能够凝固路面的水泥已经是少见的利器,玻璃又是什么?
“玻璃和琉璃有什么关系?”顾司珩看到最先冲进去的人已经抱着五个透明纯净的瓶子出来,疑惑到底压制不住,走上前问道。
那人看顾司珩一眼,什么也没说,抱着玻璃瓶子就往家走。
倒是从桌子上下来的刚才那个吆喝的人说道:“玻璃是咱们自己造的,琉璃是海外来的,除了比琉璃便宜轻薄,其他都差不多。”
顾司珩拱拳道谢,也想买两个看看,这玻璃瓶到底如何,只是里面的人太多,他根本挤不进去。
“珩兄?”
惊讶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顾司珩看向声音来处,是一个扶着有孕妇人的年轻男子,有些面熟。
“明德兄?”
顾司珩认出这人,同样惊讶。
小小的茶馆内,纪明德给顾司珩倒上茶,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老朋友一声,咱们聚聚。”
顾司珩出身不错,以前是从不喝小店茶的,在外面漂泊几年,却是没功夫嫌弃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说道:“初三到的京城,久不回京,也不知道朋友们现在都住在哪里,便没有贸然上门。”
“说的是,我现在也搬家了,在外城的文华街,第三户人家就是”,纪明德说道,又想起身旁的妻子,“这是我夫人,我们是前年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