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这才抬头,正视了这人一眼。
红英长相平平,右边额角还有很大的一块疤,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被生活折磨出来的苦。
“我雇了辆了车,就在前面。”红英说:“送我们上了车就可以了。”
红桃问道:“雇车?你哪儿来的钱?”
红英笑道:“姐,毛线厂的工人一个月有三百文工钱,我说来接你,管事还给我提前支了半个月的工钱。”
红桃看着天空慢慢浓郁起来的墨色,脸上也带了笑意,道:“咱们这几天,净遇到好心人了。”
红英用力的嗯了声,“红桃姐,你要鼓起劲儿,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的手比我还巧,以后定然也能进毛线厂,说不定还能做管事呢。”
“我这样的,能吗?”
“能啊,管事的说,夫人的原话,叫有我们花楼里出来的去做工,一律放宽条件招收,好些姐妹都去了那儿。”
听着两个女人的话,刘满堂和刘二心里都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劲儿说不上来。
“我冒昧的问一句,红英姐也是家里穷,才进去那地方的吗?”刘满堂突然插话。
红英并不避讳这个话题,说道:“算是吧。当年我爹重病,我娘跟城里借了些羊羔利,后来我爹没治好,我娘为还债又累病了。利息还不上,那些人便拉了我去抵债。”
“你们说巧不巧,”她突然笑道:“后来放羊羔利的那典史家坏了,他们家的小姐也被卖到青楼抵债。那时候我还觉得老天有眼,却又很快就明白,咱们这些贱民,便是同贵人一起打入泥潭,咱们还是贱民。”
“什么意思啊?”刘二问道。
红英苦笑道:“典史家的小姐相貌好有才情,在青楼照样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不过也是我们这贱民才觉得人家的生活好,典史家那小姐,一开始没少寻死觅活呢,对人家来说,可能进了青楼跟死也差不多了。”
只是当时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心里发恨,这世道,是不是从人一出生,就给定了命?
她家借典史家的羊羔利,一家人没好下场,她到了青楼的第一晚就是个下等妓,连续被三个男人糟蹋了还要咬牙活着。
典史家坏了,他们家“喝血”长大的小姐,去能依然被有钱的男人捧着过活,也还有心思去寻死觅活。
便是这样,众人提起,也道她们一声无辜受累、可怜。
那他们呢,就是天生下来便给给人踩到尘埃里的虫子吗?
这样的不忿,红英跟外人提起过,那人当时一句反问,就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谁让你们借人家羊羔利的?”那人这么说。
红英从那儿起明白了一个道理:没钱,你就别做人。
她要挣钱,她也要成人上人。
只是她到底没有去放那能让人家破人亡的羊羔利。
以前她都给自己定了每天必须要接多少客,不想只一朝之间,青楼就毁了。
到了毛线厂,红英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活计,能比接客还挣钱。
坐在去毛线厂的马车上,红英将对未来的期望和打算都跟红桃说了,她太会说,说得红桃也升起那么几分未来还不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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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的年三十很热闹,宗徹让全营一起过年,各种的鲜肉,新磨出来的面粉天没亮就往各营里拉。
小队长们喊得嗓子都破了,“出来领面粉,点起火堆,能用的桌子都拿出来,今天在外面一起包饺子。”
过年吃饺子,现如今还只是北方的习俗,北境军大部分是北方人,宗徹便只准备了饺子一种。
安溆和宗徹很早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宗徹洗漱好,对安溆说道:“走,带你一起去跟将兵们包几个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