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笑了笑,替她拢了拢被子,把她抱得更紧一些:“思思,沙湾陶瓷厂的厂长退休了,接手的是一名转业军人,前几天亲自来陈李记找我。”
“他去陶瓷厂上任之后,要查看历年的账本,发现十几年前的账本有问题,也就是我娘做会计前的那些账。他去问财务主管,财务主管找了一堆借口,也没解释清楚。”
“我本来是想,等陈李记影响力再大一些的时候,再还我娘清白,可现在……”
陈默低声说:“可那个新厂长是个有魄力的人,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思思,那毕竟是国营厂,万一最后结果不如人意,陈李记也会受到牵连,那现在的一切也许就会没有了。”
“那就重头再来。”董思思懒洋洋地说,“这点事还要纠结,有什么好纠结的,上就是。听过一句话没?‘有困难找解放军叔叔’。虽然那个是转业了,但就算是转业了也能找嘛。”
“陈默,你娘肯定是无辜的。在我那个世界,一家公司做假账被查,会计被推出来背锅的例子多得是,号子里就有不少会计。”
“这种事情,一个人是没法完成的,退一步说,哪怕一个会计真的有问题,背后肯定有人授意,财务主管十有八九有问题,财务主管的上一级也是,放在那个什么陶瓷厂,也就是厂长。”
董思思又说:“当初方美娟他们给我们砍柴那次,殷二山还想来钩引我,我当时还想过要不要从他身上打听账本的消息……嘶,做什么?”
陈默一下子翻过身,俯在董思思上面,眼底带着火光:“你刚才说他做什么了?”
“他能做什么呀?”董思思扑哧一声笑了,曲起膝盖蹭了蹭他身侧,“吃什么飞醋,我又不是傻,他说他的,我才不会开门让他进屋里。那天你不是刚好回来看见他在吗?”
陈默当然也想起来了,他那时还自卑得很,一边暗自庆幸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心里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但一边听到别人的闲话,看到别人觊觎,又忍不住愤怒。
所以,那天他回到家,看到殷二山在院子里的时候,他马上就冲过去一顿质问了,然后董思思刚好又跑出来说自己被吓到,他刚一瞪殷二山,那家伙就被吓跑了。
要是他当时知道殷二山原来是在钩引董思思,他绝对打得那臭流氓满地找牙!
陈默又心疼又内疚,又委屈又有点小小的气:“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男人身高体壮,这样俯身跪在她两侧时,整个人都笼在了董思思上边,她攀着他的肩膀,借力抬起身,他却仍是纹丝不动,即使这两年没再做什么粗活,他的体魄仍是极好的。
董思思仰起脸,揉了揉他的头,在他嘴角边啄了一下,又挠了挠他的下巴:“那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能时光倒退,那你说怎么办呢?”
陈默往下压了压,跟她额头抵着额头:“以后再有这种臭流氓,你要告诉我。”
董思思眉眼一弯:“现在谁还敢打你夫人主意呀?陈老板。”
陈默现在是真想揍殷二山一顿。他闷闷地说:“从前海沙公社里的人都说,殷二山是长得最俊最有前途的知青,姑娘们都喜欢偷偷看他。”
就是他这样少跟其他人来往的,也都听见过姑娘们的议论,一边用憧憬的表情说起殷二山,又用嫉妒的声音讨论着董春玲,因为殷二山和董春玲有婚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董思思竟然也跟着点评了起来,“正常,谁不喜欢看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呢?”
陈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口泛酸,又不想表现得自己像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偏偏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思思也喜欢看吗?”
“当然,”董思思看着男人一脸快要心碎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勾着他身侧翻了个身,跟他调了位置,坐在他上边,俯下叼着他的耳尖,“所以,陈老板给不给看?”
陈默:“……”
陈默猝不及防被撩了个正着,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从谷底直冲云霄,两人老夫老妻了,他居然在这一刻感到脸皮发烫,又高兴又莫名有点害羞。
董思思见他不说话,逗得更起劲了:“你还没回答呢,给不给看,嗯?”
“给,”莹莹白兔卧心上,陈默喉咙发干,喉结在黑暗中上下滚了滚,“只给思思看。”
董思思奖励般地在他脸颊啄了啄,扯起薄毯盖着两人,纤纤细指往下探,握着他,他一下子就绷住了。
“陈老板真好,”她一边抚动,一边又衔着他的耳尖,小声地、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用力点,弄死我。”
陈默脑里那根紧绷的弦,吧嗒一下就断了,冲动铺天盖地而来,让他在反应过来之前,就翻身将人压了下去。
月朗星稀,海风猎猎,吹得树影婆娑,映在银沙上的影子交叠起伏,一时被拉着朝两边大张猛烈冲击,一时被折起轻摇,变化莫测。
天海一线,浪花哗啦啦地冲上岸,掩盖了破碎的声音,粗的,重的,轻的,急的,在寂静的夜里却又奇妙地融在一起。
仿佛一首夜曲,不过刚刚开始,而长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