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世子爷是清楚盛老爷当年横死原因的——盛宣禾是被此宁王府的爪牙迫害而死的!
至于最近王爷的一系列举动,不再年少无知的金世子也许也知道些内幕吧。
其实他写给她的那些信里,字里行间与其说是一吐相思,倒不如说是宣泄对她的愧疚。
慈宁王府的染缸太黑,渐渐了解世事的世子爷似乎有些难以承受,他长久流连于画舫和文人骚客书斋的那份洒脱无忧,终究要被现实击碎。
身在慈宁王府这艘行驶向深渊的大船之上,某些方面天真如孩子一般世子爷,恐怕是要身不由己了……
等知晚入宫见了太子,便说了舅舅染病的蹊跷。太子皱眉听后,命心腹将知晚带来的几样药都取走,分别给牢里的死囚犯用上,对比检测这些药里有没有问题。
只不过这杨梅疮病起得需些日子,一时根本看不出结果。
知晚对太子道:“殿下,眼下您最好早做最坏的打算,看要不要再重新筹集些药材,替换下运往前线的草药。”
太子拧眉道:“现下还没有定论,如此岂不是有些太急?”
知晚如今脑子里已经把这两天发生的种种意外梳理了一遍。她跪下道:“殿下,事态紧急,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您还记得贼人偷袭我羡园的事情吗?臣女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贼人为何要谋害我,现在才想明白,这事情正是在我舅舅被刀具划伤之后。杀我只不过是障眼之法,他们真正想杀之人,应该是臣女被刀具割伤的舅舅才对!”
只有杀了章韵礼,才能避免他发作,掩盖住药行刀具沾染了杨梅疮污秽的事情,进而隐瞒住那批药材被污染的事实。
行此事之人,心思当真是歹毒龌蹉!被沾染的那些药肯定都是治疗外伤的药沫,不必水煎,直接洒落在伤口之上。
到时候毒素入侵伤口,凡是用此药的兵卒都要中招。军营之中,将士们朝夕相处,衣物都混在一处,食盆子都互相串着用,只怕又要感染一批。
若是别的病还好,可得了此类脏病如何上报朝廷?只怕会被有心人大作文章,说盐水关的将士前线御敌之时,还只想着醉生梦死,眠宿得了脏病的女子,才会引起军中大规模的感染。
太子拧眉道:“主理药行的,乃是资格甚老的郑太医,孤这就命人去扣下他,细细询问。你也说了,那日有人已经收走了刀具,剩余的药材想来也是销毁了。现在无凭无据,只凭你一个染了病的舅舅,和你手上拎提的药袋子,都还不足以让人信服,若无郑太医的供词,反而会被人说成你是在构陷忠良。”
知晚了然地说道:“此番主理药材军资的就是殿下。就连那个郑太医都是您委派的,如今若真是郑太医出了问题,感染了一大批的药材,那么太子您也难辞其咎。出此招数之人,看来做了万全的准备,方方面面都思虑到了。这次用招之后,只会有两样结果,一个是盐水关的陈玄上将军治军不严,纵容将士阵前嫖宿,惹得大批将士得了脏病倒下……”
太子点了点头,缓缓接着柳知晚的话道:“恐怕幕后黑手真正的意图是药材被污染的事情被揭发,主理军资的我因为玩忽职守而延误军机,被陛下责罚。无论哪一个,都应该正中幕后黑手的下怀。”
太子常年浸染宫廷,本来以为已经习惯了这些勾心斗角,可是现在依然发出一声喟叹。
国难当前,却有人被权利迷心,还在做这等自掘墙角之事,真是让人恨之入骨,又一时奈何不得!
不过他倒是意外眼前的小姑娘竟然也能想得这么深邃,半点不逊于他的那些幕僚们。
所以他看向柳知晚,赞许道:‘以前只知道你医书了得,为人通透,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对政局看得也甚透,若是男人,你可堪为臣子,有凤雏之大才啊!’
知晚听了太子的赞许,苦笑着道:“太子谬赞了,我不过会些家传的医术,能做的也只有亲自奔赴边关治病开方子。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出问题的药物,尽早替换,避免大批的将士病倒。另外,朝中的风向,还请殿下早做准备,避免到时候太过被动。”
太子点了点头,向来沉稳,喜怒不行于色的储君,如今也是被那背后之人的狂妄大胆给激怒了。
普化教众猖獗,迎州之乱稍有差池就会波及京城。在这样动荡的关键时候,竟然还有人想着争权夺利,自废手足!这叫那些真正浴血杀敌,保家卫国之人得多么心寒!
若是这军资药材被人下药的事情传扬出去,必定动摇军心,搞不好都会让守军自己起了内乱。
为今之计,还真是像柳知晚所言,要先止了盐水关的祸患再说。
主理药行的郑太医当日出府不久,他便连人带马车的被掠走了。
等人被罩上黑布袋子押在了一处私宅子时,郑太医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得自己也碰上了悍匪。
毕竟羡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谁知道有没有那匪徒的同党?
结果他被个绷着脸的大汉提审,询问他有没有在军药里动手脚,郑太医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哭唧唧道:“那都是给前线将士的,谁吃了熊心豹胆才会动手脚啊?”
“胡说,前线将士已经有人抹了你的膏药,而起了皮疹子,得了脏病!你还不认?”
郑太医急得都用脑袋抢地:“哎呦喂,这都哪跟哪啊,许是有人皮肤敏感些,起了疹子也说不定啊!”
就在这时,那大汉突然抽刀,在他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拿出一盒墨绿的药膏让他自己涂抹在伤口上。
郑太医先是疼得嗷嗷叫,然后惊疑不定地闻了闻,低声道:“这……不是我们药行配的止血绿玉膏吗?”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还放在鼻尖嗅闻确认了一下,那人虎着脸道:“快些涂抹!”
这郑太医连忙又抠了一坨药膏,哭唧唧地抹在了割开的伤口上。
站在隔壁顺着墙孔看着屋内情形的知晚,失望地站直了身子,小声对身边的太子道:“郑太医并不知情,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这药膏有什么问题。”
郑太医就算是奸佞之人,也不是个会演戏的,他方才看到那药膏时,连半点厌弃的神情都没有,脸上只有对审问他之人的畏惧。
这便足以证明,他并不知药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