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时他的母后说,哪有父母不喜欢孩子的,是因为他是正儿八经的嫡亲骨血,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对他寄予厚望,比他旁人更加严格,只要他足够优秀,父皇便会只喜欢他了。
于是他样样都努力去拔头筹,文韬武略样样不输旁人,但父皇对他依旧是那个样子。
真正让他认清现实的,是六岁那年。
他师从卫家,六岁射艺便已经十分出众。比他小了一岁的钟离天胤却连弓都拉不动,大概是因此受了母亲责骂,被宠坏了的钟离天胤直接趁他不备之时,一剪刀扎向了他的右手,扬言要毁了他。
他及时发现用手臂撞开了刀锋,剪刀的尖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他将人反按在地上,还没动手,钟离天胤就已经吓得哇哇大哭。
宫里的人精皆会看人下菜碟,一窝蜂都围住了钟离天胤。
待父皇来,也没有所谓的公道,他等来的只是一句责骂,“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做兄长的不知道让着弟弟。”
连问都没问,矛头便直接指向了他。
鲜血顺着手腕蔓延到指尖又淌到地上,像一条蜿蜒而下的长蛇,扭曲骇人,所有人视若无睹。
恍惚间,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被罚跪了三天祠堂的小孩,他受着伤,咽下委屈,忍饥挨饿,最终还是昏倒在了祠堂。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那个小孩就彻底清醒了。
曾经极尽讨好之能都想得到的父爱,他不要了。
他不愿再委屈自己,把伤好养好以后,便自请随卫将军去了军府历练。
一待便是这些年,直到他手握兵权,历年功勋卓著,终于站在了权利高点,成了真正让人人敬仰的储君,于是,就连当年那个对他视若无睹的父皇都开始忌惮于他。
“廷哥?”卫令抓住了他的肩,“你怎么了?”
气氛有些低压。
卫令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累了,”钟离廷嘲弄的笑了笑,似是有些喘不过气,他抬手去解身上衣甲,眸子平添了几分凉意,“晚上你给他接风吧,随便去叫上些将领陪着,不必喊我。”
钟离天胤毕竟初来乍到,这种场面事还是得做的。
卫令瘪了瘪嘴,“你要不说,我还真想就晾着他了,说真的,哥,我看见他那样子浑身都难受……”
“你若是不想,那就我来安排。”钟离廷眉宇平淡,冷漠,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接风对象是自己亲弟弟就多一分热切。
“别别别,”看得出钟离廷情绪不高,卫令也没扯犊子,直接应下,“你还是好好休息,我来安排。”
“辛苦。”钟离廷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帐篷。
如花花快步追上去:“……哥哥你累了吗,我给你按肩……”
卫令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辛苦,命苦阿。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这待遇,还要去应付那个招人嫌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