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芜的濛濛废墟中,几个人在水泥石板缝隙里喊人。因为是工地,许洌找来被救出来的工人要到了幸存的无线对讲机。
“宋梨因,宋梨因。”
“宋梨因律师。”
许洌声音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沉哑的声线里像是裹了层厚重的沙砾。他顺着几个方位的缝隙里丢下对讲机,持续试图接通和下面的联系。
“宋梨因在吗?听到回答我。”
“宋梨因,我是许洌。”
……
泥石流冲刷下来的缘故,地下室积了及脚踝的泥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滑下来的对讲机有一半掉进了水里,发出被闷窒的声音。
地震发生至现在已经过了近10个小时,在这种逼仄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宋梨因这个地下室一角存活了五个人:一位来给丈夫送午饭的妇女,还有两个中年男人。白天时大家还有交流,到了夜晚,一个个都体力耗支得差不多了,逐渐都入睡。
她抱着已经睡着的郑阳阳微微阖着眼,半梦半醒间怀疑自己幻听了。但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忽近忽远。
地下室透不进光亮了,强迫自己清醒片刻,宋梨因听到了那个对讲机的大致方向在哪。怕被泥水泡烂皮肤,她放倒了那张桌子和郑阳阳一块坐在上面,这会儿只好泼了泼水喊醒大家。
最先醒的是靠她最近的那个男人,他一只手被重物压折了,只能用腿去勾那个对讲机。
但力气不当,直接朝宋梨因那个方向踢了过来。
怀里的郑阳阳也醒了,迷迷糊糊:“姐姐,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
“嗯,先别睡了。”宋梨因伸手去够那个对讲机,听见里面熟悉的声音,喉咙微哽咽。
而上面的人还在寻找能打开地下室上方的洞口,许洌声音越来越哑:“宋梨因在吗?我是许洌,听到回答我。”
“宋梨因,宋梨因,我是许洌。”
———“在。”
一道微弱的女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搜救队的几个队员立即停下搬运石块的动作。
许洌那一刻眼底都是红的,攥紧了对讲机,冷静提问:“你人现在怎么样?身边有其他人吗?能不能发出固体声响让我们确定方位?”
宋梨因没用过这种对讲机,按了好几下才接通和外面的线。边上的郑阳阳和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听到许洌的话已经开始用石头击打硬物。
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断断续续地回答:“这里加上我有五个人。有位大婶被水泡了很久,状态不太好……”
救援先遣队的人也都过来帮忙,因为不确定支撑点在哪,大家动作都很小心。哪怕是徒手搬开石块,救援队的动作也很迅速。
十几分钟不到就已经弄出一个供人出来的洞口,有手电筒的光照了下去,底下两个男人发出求救的声音。
“目前有两个气囊可以先垫着,但只能支撑三到五分钟。”
“只要那两根钢筋一断,气囊压根不能承重多久,这里可能会发生二次塌方,而且余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一番讨论和设置下,史严站在洞口朝下面喊:“女人和孩子先上来。”
宋梨因在下面算清醒的,而且也是唯一一个能用普通话和他们流畅对答的人。她让那位泡了很久泥水的大婶先上去,紧接着又托着郑阳阳。
轮到她自己时,刚往上攀就被人扯了下头发摔倒在泥水里。
后面那位中年男人直接踩着她小腿往上爬。
许洌拧着眉,低眼看着洞口钻出的陌生脑袋:“下面那位女律师呢?”
“她上不来了,你先拉我上来!拉我上来噶!”男人满脸灰尘,只剩脖子通红。他急切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抱住许洌裤脚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出来那一刻,仿佛重获新生,顾不得一条骨折的胳膊肘子也拼了命往外探头。
旁边两个队员把人拉上来抬到担架上,医护人员立刻上前给他做检查。
承载厚重石板的钢筋发出“行将就木”的嘎吱响声,预示着它的杠杆作用已经到了极限。
那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生了的事情,还没让人反应过来。
史严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两个气囊同时干瘪,钢筋崩断一声,碎石子往下掉落。
他屏息两秒,看了身边空荡的位置:“刚刚谁跳下去了?!”
“许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