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旸轻哂,“孤对你的事没兴趣,只不过来提醒你一句,适可而止。”
云雾敛折眉,惑然瞧他。
卫旸却没耐心同他继续纠缠这些,出口的声音同窗外涌进来的北风一般森寒:
“自怨自艾也要有个限度,一味在这吃酒买醉有何用处?若还有心,便自管继续追,莫要叫自己遗憾一生;若是心中无意,那就趁早放弃,于你于她皆是解脱。一面埋怨,一面又不肯花力气,孤最是瞧不上!”
说罢,他嫌恶地一震宽袖,将他身上飘来的酒气甩去,便转身扬长而去。
独留云雾敛一人在屋里怔怔醒酒。
今夜云淡,霜月甚是皎洁,玉盘一般高高悬于墨色之中,勾勒出对面阁楼翘起的翘角飞檐。楼下不知谁人在吹笛,声音如泣如诉,宛如游丝,衬着这冬日惨淡月光,越发牵动人心。
云雾敛心头浮起一片哀怆,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五年前,自己离开芙蓉城的那晚。
彼时月色也是这般皎洁,却也缥缈,仿佛触手可及,实则遥在千万里。
同月下掩面哭泣的小姑娘一样。
身影分明纤细伶仃,却宛如刀斧深深刻在他脑海中。以至于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他都不曾忘却。
“哥哥,为何?究竟是为何?为何就非走不可?”
一连串质问,连同她眼角的泪珠“簌簌”落向他,明明没什么力道,却砸得他毫无招架之力。直到如今回想,心头仍旧会克制不住隐隐作痛。
她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
男未婚,女未嫁,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们凭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他是真想就这么带着她远走高飞,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事实上,他的手也的确跟着抬了起来。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她受了欺负,回家找他哭诉。他嘴上说着麻烦,却还是皱着眉,冷硬又小心地帮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带着她将那些坏人一一摆平。
她破涕绽开的那一抹笑,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可唯独那一回,他停下来了。
在指尖即将触及她脸颊时,他还是停了下来。
月光在他们之间轻轻闪烁,那不到寸许的距离,他尝试着跨了数年,却终归没能跨过去。
“我是个杀人犯,不是你哥哥,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如是回答,心里似刀扎,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冷漠无情,浑然不将她放在心上的模样。
如此,她应该就不会被自己连累,可以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虽然会难过一阵子,但只要熬过去,她应当就能重新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再遇见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生好多好多孩子,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即便那个人不是他。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就不能是他呢?
那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小姑娘,她说话是他教的,她每一次啼哭也都是他将人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拍哄回来的,甚至她学会说的第一句话,都不是“爹爹”,而是“哥哥”。
他凭什么要将她拱手让给别人!
颓然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用力到整条小臂都在颤。在朔风中枯坐了半晌,云雾敛终是一抹嘴角,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