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人都爱吃羊肉,养猪的不算多,第一是猪肉出肉率太低,但养殖期太长,第二就是不骟的猪,肉骚味重,吃起来口感不如羊肉细腻。
百姓不会处理猪肉的异味,肉价又不比牛羊贵,自然也不去劳心费力地养。
上次在大桃乡,阿公已经骟过猪,如今要教几个小的,他就又骟了一只示范。
张知鱼早就跃跃欲试,接过刀,指了只哼哼唧唧的猪崽儿。
阿公逮住猪,让它站好又微微分开后腿。
张知鱼用药酒擦干净要动刀的地方,也伸手去摸小猪崽儿。
张阿公眯眯眼,刚要指挥两句,鱼姐儿已经手起刀落,开了一条口子,然后顺着连接膜和管子不断地推挤,待捋得断了,里头就掉下一个沾着血丝的圆球,全程流畅得甚至有几分赏心悦目。
大桃和牛哥儿都看得忍不住夹紧了屁股。
张阿公却在心头默默感慨,看来张家人确实有杀猪的天分。
他给猪动刀也是这么爽快利落,仿佛天生知道如何下手,但此话他老人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万一鱼姐儿立志骟猪怎么办?
等两边都挤干净,张知鱼取针缝合伤口后,便取了草木灰一抹伤处,完了弯下身子让小猪慢慢落了地,看它精神头如何。
小猪显然吓得不轻,刷一下就蹿了出去,蹲在桌子底下将自个儿藏了起来,又喘又叫,死活不出来。
张阿公冷酷地道:“它比不上小宝,小宝那会儿海吃海喝点不忧心。”
门口的衙役见状便迈腿进来,他是被叶知县专门派过来帮忙的,麻利地也往桌下一钻,就将小猪抱在手里。
鱼姐儿看着已经被残忍去势的小猪嘱咐:“这几日多注意,别让它瞎动弹,也别让它趴卧,若它不高兴就遛遛它。”
衙役看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猪崽儿,不过一刻钟功夫就成一声不吭的猪公公,一叹世事无常,点头便抱着猪去也。
张知鱼一连骟了六只,里头有三个都是赵聪他们的,脖子上还挂了写些主人名的小木牌。
三只用的草木灰,三只用的药膏——这是取大青叶煎过后的水调制成的。
她想看看猪对哪个适应得更好,故此这六只猪都被衙役接分成两堆关在干净的栏里头——之后骟的猪也这样分,方便她和阿公随时观察猪的存活状态。
张阿公素来觉着自个儿笨,也觉得保和堂笨,不然何至于这么久日子,都找不着一个能镇馆的大夫?
等渐渐反应过来鱼姐儿并非寻常,而是天赋卓绝后,心头就想道,听说五十年出一大秀,他很自信往后五十年归鱼姐儿,是她吸干了大伙儿的气运。
想通了此处,张阿公对笨蛋们也就有了怜爱之心。
是以当牛哥儿和大桃始终不敢动刀时,他也没觉得奇怪,瞧着两个徒弟蠢钝的样儿,不紧没恼,甚至和善地把着手教他们。
大桃是师兄,张阿公便第一个教他,等大桃拿了刀,张阿公就抓住他的手,教他怎么摸位置,哪个地方是该下刀的,大桃摸了几回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只仍是不敢动刀——如果死了,多可惜啊。
张阿公便又把住他的手往下一割,鼓励道:“快挤出来。”
大桃听着哼哼唧唧的猪叫,感受着手上温热的血,浑身僵硬地往外挤。
“很好,这不就成功了?”
张阿公这样教了几天,直教得他们都熟悉了位置,能自己动手了,便撩开手不错眼地盯着两人骟猪。
骟猪也是技术活儿,猪又不能喂麻药——麻药太贵,刀还得比猪的痛快,不然它挣扎起来,割错了地方就有些不美。其次手上还得有准头,不能摸错了地方,要是刀口开得不对挤不出东西来,猪崽儿还得挨刀,这样死亡率就又高了很多。
十一月的天细菌不容易滋生,小猪们的伤口都恢复得不错,鱼姐儿每日都带着大桃和牛哥儿去看骟掉的小公猪,小母猪的骟法更考验技术,而且只能骟已经可以进行生育的。
上次全选的得用的公猪和做种的母猪,两个老汉带着猪上庄子上来时,叶知县就又用先前的小公猪添了些钱换了七八头能用的母猪回来。
这几只小母猪都是张阿公和鱼姐儿亲自骟的,一只也没死,在猪圈里躺了几天后就活蹦乱跳的了。
张家爷孙手上没一只死猪,大桃和牛哥儿骟的却一共死了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