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悔,却也不悔,追随他的忠士有的被剐了,有的流放至偏壤异乡病死于途中,满庭凄落,无几人生还。大人心有抱负,却无退路,他无力面对满庭无处安葬的尸首,郁疾成患,久病缠身,流放的途中在病逝前对小徒弟泣血立下箴言。”
萧猊话顿,沉默无语。
灵稚起初懵懂,后来似乎参悟了一点儿。
萧猊不说话,他也没吭声。
两道背影挨得近了些坐在一起,萧猊似哼出醉话:“世间有何黑白善恶之分,大家不过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维护利益罢了。”
灵稚看着地上的两道人影,半晌才开口:“你喝醉了,快回屋休息吧。”
萧猊笑了笑,起身时居高临下地看着灵稚。
他似叹息,悠长道:“你可知,我火气也挺大的。”
灵稚天光灰亮时才睡,两个时辰后清醒。
小奴才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公子要到前厅用膳吗,主子今日不上早朝,刚过去不久。”
灵稚摸了摸空空软软的肚子,点头。
想起夜里他与萧猊逛庙会,萧猊请他吃东西,游街,还赢了一盏大花灯送给他。
后来……他还跟喝醉的萧猊坐在石阶上吹风,听萧猊讲故事,此类种种,他心绪平静,对萧猊似乎没有了太深的感觉,是可以跟对方心平静气地相处的。
灵稚让小奴才为他束发更衣,奴才茫然道:“小的好像昨夜熬糊涂了,竟然不记得何时为公子洗过里衣晾在外头。”
灵稚抿唇,平缓的心跳得飞快。
他道:“我有时也会记事记糊涂,不打紧的。”
奴才道:“公子今后可别玩太晚啦,您身子不比常人,还需按时睡觉静养才好。”
灵稚严肃点头。
前厅,萧猊等灵稚入座才一起用膳。
一人吃相从容,一人若小猫进食。
早膳结束,萧猊拿起湿帕擦了擦手指,笑着问灵稚:“白日可有空闲。”
灵稚狐疑,萧猊道:“丘山的果园熟了,果香飘山,有许多你应当喜欢的果子。”
灵稚喜欢吃果子,闻言,下意识咽了咽嗓子。
萧猊目光似水:“难得空闲几日,可否同我去丘山走走。”
他叹息:“眼下就要入秋了,等到丰收的时节,想必会让你错过。”
萧猊在暗示灵稚一个月之期将到,秋天到时就会照承诺送他离开。
于是灵稚应了萧猊的邀约。
两人着同色轻软雾灰色的夏衫,萧猊飘逸俊美,灵稚灵动若仙,并肩走在一起仿佛浅淡墨画中的仙影天姿,叫送行的刘总管和奴才们看晃了眼。
从太师府去往丘山需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车夫将马车架得四平八稳,到丘山时,萧猊在府内说的话还是轻了。
丘山分明满山飘着果香,风一吹,香味迎面灌进喉咙,叫灵稚心神震荡,几乎想在果子上躺着翻滚几圈。
灵稚掩饰不住眼中的雀跃,黑眸若宝石莹亮,无需萧猊开口说话,身子灵活地钻进山道里。
他头也不扭,收敛着激动的情绪问萧猊他可不可以摘山上的果子,萧猊应允,灵稚便摘了果子,擦干净送进嘴里。
果香绵甜,汁水润着嗓子,他舒服得直眯眼,半日都耗在山上采果。
待情绪冷静下来时,回头望见几名护卫抬的竹筐,有些心虚。
他看着跟他走了一路并不说话的萧猊,轻声道:“我好像摘太多了……”
萧猊笑意不减:“剩余的果子可做果酱,或晾晒风干,还可以压成汁拿去冰镇,再不济赏给院里的下人,你摘的果子自然让你分配。”
灵稚抓了抓头发,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