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岂敢乱说。”
……
……
皇帝已封裴少淮为“文清侯”,礼部、工部领旨监造诰券。
首先是翰林院撰写诰文,写明臣子功绩,天子恩赏,再将诰文交由工部。
工部都水司依照文本,范铸铁券,送与银作局刻字填金,才可得最终的铁券丹书。
铁券丹书一分为二,左券由内务府收藏,藏于古今通集库,右券则赐予功臣。
这日,礼部拿到诰券,备齐礼仪,前往裴家宣旨。
礼队浩荡从御街而出,铁券丹书摆在最前,半弧形覆瓦状,格外瞩目。
裴家人听旨,礼官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能臣内禀忠信,外御敌军,建下奇伟之功,国当高爵重禄……”
“……尔裴少淮赋资醇厚,禀性端良,明克决机,尝临敌而制胜,才堪任重。”
“……今特进荣禄大夫、柱国、文清侯,食禄一千一百石,子孙世袭侯爵。仍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外,其余杂犯死罪,本身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1]
“臣诚惶接旨,谢皇上恩赐。”
翌日,裴少淮按规进宫谢恩,为了方便谢完恩后回衙门继续处理公务,他没穿侯爷里层外层的礼服,而是穿着寻常圆领官服便入宫了,遛弯似的来到御书房前。
手里还提拎着一小盒,里头放了个白瓷茶盏。
皇帝拆盒,看着熟悉的白瓷盏,又看看御案上用了数月的花鸟纹青瓷盏,道:“你上回不是跟承诏说,此盏绝无仅有,只此一个吗?”
裴少淮这才想起,好似是说过此话。
皇帝继续打趣道:“朕要是赐你个国公,你是不是还能从家里拎来十个八个?”
一边打趣裴少淮,另一边却身体诚实地把白瓷盏递给内官,道:“往后改用这个盏饮茶。”
裴少淮讪讪,连忙摇头回应皇帝,说道:“没有十个八个那么多,送出了这个,便只剩六个了。”
……
从宫中出来后,裴少淮如往常一般,先去一趟徐家看望夫子,而后再归家。
冬至彻骨寒。
又一年冬,夫子的寒症愈发严重了,裴少淮念及此,难免忧心。
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事,明知时光催人老如曲终人散,无可避免,可到了段夫子这里,却成了裴少淮始终不愿提及、迈过去的一道坎。
到了徐府,夫子听闻裴少淮得了铁券丹书,笑得很是开怀,连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伯渊,你替为师把书案上的烛灯掌亮。”段夫子忽道。
那是他以前夜里读书时惯用的灯盏,只可惜,段夫子已经很久没能坐在书案前了。
“学生这就点亮。”
裴少淮吹燃火引,却发现灯盏里的蜡烛只剩指头一寸,即将燃枯,一时触景生情而定住。几息之后,他回过神,道:“学生去取根蜡烛。”
“伯渊,回来。”段夫子道,“为师想让你点燃的,正是这最后一寸残烛……让它重新燃起来,最后再亮堂一回。”
听到此话,裴少淮眼眶已经开始泛红,不敢回过身面对夫子。
段夫子继续道:“你明日把正观、云辞带来,让仲涯把正叙也带来,我想他们几个了。”他压着声音轻咳几声,道,“趁着这两日天晴,我给他们开蒙……不能再耽误他们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