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去,与寻常富贵子弟的马车并无甚不同,只垂落的锦帘掩得格外严密些,生生隔开一方僻静天地。
帘外春风徐来,帘内,亦是春色正浓。
轻薄的羽缎面罗裙如柳絮般轻盈落下,坠在一件玄色的锦袍上。而罗裙的主人,此刻半躺于在那分外柔软与宽大的大迎枕上,雪腮绯红,纤细的玉颈上,斑驳的红梅一路往下蜿蜒,直至玉臂轻掩处。
棠音一双杏花眸里含烟笼雾,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唯恐情动时自唇齿间溢出什么声响,让外头的路人听见。
而始作俑者却不罢休,大有要让这闷热的夏日提前到来的意味。
随着他的动作,棠音玉白的身子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压抑不住,一口咬在了李容徽的肩上,落下了一枚轻浅的齿印。
此刻她的身子娇软无力,唇齿间也没多少力道,这一口下去,非但不觉得疼痛,反倒似往火堆里泼了一瓢热油,在短暂的止息后,愈成燎原之态。
春色愈浓,棠音勉强抽出一线理智来,伏在他的耳畔微微喘息道:“不成——这马车里再怎么宽敞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至少,至少等到了客栈——”
李容徽闻言,自她垂落的青丝间微抬起眼来。
微有些濡湿的鸦青的长睫下,一双窄长的凤眼中染了欲念,愈发色泽深浓如美酒,眸光流转间姝色惑人。
发间的薄汗如春日里洒在竹篾纸上的雨露一般,顺着他冷白的面颊无声滑落,于下颌上凝成一枚晶莹的南珠,又在马车的颠簸晃动间无声坠下,落于彼此赤露的肌肤上。
微有些发烫。
棠音只觉得一阵热意上涌,一张本就绯红的芙蓉面上,愈发殷红得看不出本色。
——车马行得太慢,大抵是等不到经过客栈了。
她的思绪渐有些朦胧,正混沌间转过这个念头,李容徽却缓缓启唇——
“那便不折腾。”
语声喑哑,带着些许压抑的笑音。
棠音微微一愣,一时也有些讶异,才方转过一双含烟笼雾的杏花眸,还来不及开口发问,李容徽便已重新俯下身去。
——不是说好了不折腾?
棠音愈发讶然,杏花眸里才涌上些许迷惑之色,便立时被一些更为浓烈的色彩所掩盖。
随着李容徽的薄唇一路缠绵而下,棠音修长的玉颈微微往后仰起,身子也随着马车的颠簸愈发颤抖不定,终于压抑不住,自唇齿间溢出一丝泣音。
她伸手紧紧握住了李容徽的肩膀,素白的指尖都用力至微微泛红,眼见着就要到了极处,李容徽却倏然停下了动作,语声略有些低哑:“还等去客栈吗?”
“不等了——”
随着棠音略带哽咽的嗓音落下,李容徽便也重新直其身来,伸手将她带入了怀中。
可就像是棠音方才所言,马车内虽宽敞,但还是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就算是禁得起,也没有余地可供两人并排躺下。
因而李容徽只能起身坐着,将身子倚在颠簸的车壁上,双手握着棠音纤细的腰身,让她不至于在无力时自他身上摔下。
“棠音——”他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气息有些微沉:“我们成婚有多久了——”
棠音攀着他的脖颈,意识也有刹那的游离,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低声答道:“有十……十年了——”
十年了——
李容徽低应了一声,又哑声问她:“那棠音可还记得,曾经中秋夜宴上,我们说过的话?”
棠音秀眉微蹙,杏花眸里迷离一片:“……哪一句?”
李容徽惩罚似地仰首,轻咬了咬她圆润的耳珠,哑声道:“棠音果然是忘了。”
——不是不记得,只是,昔年中秋夜宴上,李容徽与她说过的话太多,她一时不明白他指的是哪句罢了。
可还不待她开口,李容徽已低低笑了一声,如十余年前那个中秋月夜中一般,抬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握紧了,缓缓拢进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嗓音低醇而缱绻。
“我待棠音,始终如一。”
“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随着他的语声缱绻落下,帘内一席春色渐浓。
帘外马蹄声清脆,踏过一地落花,往扬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