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看了袭人一眼,笑道:“我一直都说你能干,可不就叫我说着了吗?瞧瞧你这张嘴,真真叫人爱不过来,什么时候离了二爷到我身边,咱们姐妹好生亲近亲近才是。”
袭人心里一跳,不知道宝钗是不是瞧出了什么。但见她言笑晏晏,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奶奶说这个就见外了,您和二爷是夫妻,奴婢是二爷的丫鬟,自然也是您的丫鬟。二爷那边不能离人,奴婢便先回去了。”
宝钗点头:“去吧。”
等到袭人出去了,宝钗脸上笑容褪去,露出几分怒意。
“也太委屈姑娘了!”莺儿气道,“都怪那些宾客,大婚的日子把新郎灌醉,谁家有这样的规矩?传出去不成笑话了!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宝二爷也是,自己的酒量不知道么,不能喝还不能躲么”
她小嘴叭叭叭,一句接一句,都是替宝钗不平的话。这话原也有道理,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忍受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这种事,哪怕原因是新郎喝醉了,日后也少不得被人笑话。
但宝钗只是怒了一下,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和表情,淡淡阻止莺儿:“行了,你真以为宝玉不回来是因为喝醉了?”
“不、不是吗?”莺儿眨眨眼,然后瞪大了眼,“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是不是爷遇到什么事给绊住了?”
宝钗没答这个话,只是垂下眼睑道:“替我卸妆吧。”
莺儿想着宝钗的话,飞快替宝玉找了好几个不能来的理由,欢欢喜喜伺候宝钗洗漱。
宝钗看了她一眼:“”
另一边,袭人匆匆回了前院客房,却见据说醉得不省人事,与柱子不离不弃的人正坐在床头发呆,室内光线不好,他一身大红色喜袍,猛地一瞧还怪瘆人。
袭人叹了一声:“二奶奶那边我哄过去了,你以后可别叫我做这种事了,再不能帮你的!我又不会扯谎,二奶奶又聪明,方才可吓死我了。”
“没惊动老爷、太太和老太太吧?”宝玉问。
“没有,老爷、太太和老太太都睡熟了,谁也不知道,”袭人道,“不过这事瞒是瞒不住的,明儿他们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了你!”
宝玉漫不经心道:“姐姐不是想好了说辞吗,明儿再说一遍就是了。”
“好啊,原来你还打着这样的主意!”袭人轻轻捶他,“我说你喝醉了,二奶奶不知前头的事也就罢了,老爷、太太和老太太断断是不会信的。”
宝玉道:“才说姐姐聪明,怎么又糊涂上了?太太和老太太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就罢了,她们不会计较的。至于老爷老爷如今只当没我这个儿子,一门心思培养兰儿,他不会管我的。”
这话说得袭人心酸,坐到宝玉身边想安慰两句,一扭脸却发现宝玉又呆呆地不知想什么去了。
袭人奇道:“你今儿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宝玉张张嘴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一叹:“罢了,没事。”
袭人咬咬牙,低声道:“若是为了那事,你也莫要多心,咱们治了这几年,不是有些效果吗?”
虽然说不上好,但偶尔宝玉也能有点感觉,算是有些进展,“我叫我哥哥再去南边寻摸些好大夫,总能治好的。”
宝玉沉默一会儿,解下腰上的玉佩递给袭人:“花大哥替我奔波,路上少不得花费,请大夫也要银子,这个你拿给他,应该能顶一些时日。”
“不用!”袭人连忙推辞,“你前几日刚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哪就使的完呢?”
宝玉把东西塞到她手里:“你跟我客气什么,拿着便是了,若是用不上,便只当是我给你和花大哥的谢礼了。”
袭人看着手里的东西,接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收了。
洞房花烛夜,新郎没进新房,新娘独守空闺,这事果然瞒不住,第二天新人敬完茶,贾政黑着脸离开后,贾母和王夫人便留下宝玉单独说话。
王夫人病得越发厉害了,自打年初王子腾暴病身亡,她伤心一场,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今儿都是叫人抬着过来的,她看了宝玉一眼,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口就咳个不停。
贾母瞥她一眼:“不舒坦就别说话了。”
然后又问宝玉:“你怎么想的,可是对宝钗有什么不满?”
宝玉低声道:“不是。”
袭人连忙上前,把昨儿和宝钗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既是如此,那也罢了,不全是你的错。只是以后不能这般孟浪了,好在宝钗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换个人有你受的!”贾母意味深长道,“成了婚便是大人了,以后有妻妾儿女,你得撑得起门楣才是,从前那些心思都收一收,不该想的不要想,正经读几本书,考个功名才是。”
宝玉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当天晚上宝玉便乖乖去了正房,丫鬟们识相地退出去,给夫妻二人留下独处空间。莺儿甚至还贴心地点了一对红烛。
灯光照耀下,宝钗羞红了脸,主动上前给宝玉解衣裳。宝玉却退后两步避开宝钗的手:“昨儿喝得太多,今儿我又看了一下午的书,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咱们这就睡吧。”
宝钗脸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