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狭小的室内好似站满了“人”,画着奇怪图纹的马吊牌平稳地摊在棕黑的沉香木桌面上,柔荑般纤细白嫩的手翻开面前的一张画有人像的牌。
双鲤大喜,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几“人”,正要张口说话,“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昏暗的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一天天的,不学无术!尽躲我这来消遣了!”
一只木屐扔了过来,却在要碰到她时堪堪停了下来,好似碰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双鲤穿着一袭靛青对襟羽花衣裳,从面前方桌上的马吊牌上挪开眼,讥诮地看向那抱胸、面色铁青地倚在门口的男人,心道,这气势汹汹的,得在外头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男人冷笑一声,撸起袖子走上前,抬手一挥,那本坐在这四方桌上的其余三人立时化为一堆废纸,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五官皱在一块,丑的骇人。
他一脚踩在原本纸人所坐的板凳上,秀气的眉头紧拧,怒瞪那正对着她嬉皮笑脸的姑娘,咬牙切齿道:
“崔小鲤!前日寻死觅活的李寡妇你去问候了吗?王婶家的母猪要生了,你去看了吗?孙奶奶家今日的柴你劈了吗?你怎么就这么闲?!”
这些话她都听厌了,没往耳朵里去,突然注意到他那双猩红的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花,敢情今日王婶家的那母猪是你去接生的啊!怪不得那么大的火气。”
她可以想象到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母猪身前,又被迫不得不去从它肚子里接小猪仔的样子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而对面的男人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握了握拳,今日他不过是要去采买些纸,却不料那平日里卖纸店家的女儿出嫁,店面便打烊了,回来的路上又被几个女流氓拦住戏弄了一番,他费尽力气摆脱了她们又被急匆匆的王大婶给拦住了,说是村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人,必须去帮她给母猪接生。
母猪要生产跟他是男人有半分瓜葛吗?但奈何扭不过王大婶,他还是去了。
“你还有脸说,快滚!脏了我的地儿!”
双鲤四下看了看,这地儿……还怕她脏了?
屋内一圈墙上、地上都堆挂满了阴森森的纸人,红色的童男、绿色的童女、美艳的妇人、强壮的男人,模样栩栩如生,不难看出这扎纸人的手艺十分精湛。
这些纸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没有眼睛,全都是用针在双目处扎了个孔,坐在这屋子正中间,可感知到那些小孔状的眼睛都在盯着你,配合着那画得血红的嘴,阴惨可怖,若是寻常人来了,怕是要吓出一身冷汗。
而花零便是这屋子的主人,远近闻名的扎纸匠。
“得嘞,瞧你这么可怜,姑娘我就不叨扰你了。”
双鲤站起身,悠然地吹着口哨就要离开,却不想刚走到门前,“碰”的一声,一个粉糯糯的,约莫两只巴掌大小的东西迎面撞了过来,一屁股砸到她的脸上。
双鲤:“……”
她一把揪下那个东西,一人一猪四目相对。
“崔小菜!!”
没错,崔小菜就是这只长着一双透明翅膀的猪,个头不大,分量挺足。
“毛毛躁躁的,说,师父他老人家又怎么了?”
双鲤一把将它丢开,颇为嫌弃地问道。
“崔小鲤!来活了!”
话音刚落,一道靛青色的人影“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顺道撞得那本就老旧的门更加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