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要到大隐坊拜祭春卿。
今日大隐坊闭门,崔筠叩门许久,才有个老汉打开门,见是她,顿时没了好脸色,什么话也没问就把门关上了。崔筠复又叩门,这回竟是朱红亲自开的门。
朱红略有疲色,他一身白衣,脸部瘦削,眼神凌厉,他请崔筠进来。崔筠今日没戴眼纱,为敬死者,也穿了一身白衣。
春卿的棺椁停在堂上。
崔筠上前拜了三拜,见朱红在一旁坐着,也坐到他身边去,为他倒一杯茶水,才准备要走,朱红却叫住她道:
“你对她不觉得愧疚吗?”
“为何?”
“她因你而死。”
崔筠却笑了,又走回朱红身边,郑重纠正道:“不,她因骄傲而死,而我,虽然觉得遗憾和难过,却尊重她的骄傲。”
朱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喃喃自语:没想到,你却是她的知己。
他终是喊住了崔筠,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崔筠想了一刻,回转过身,在他对面坐下。
崔筠先开的口:
“我也想过,有朝一日,若我技不如人,我要么从此再不碰琴,要么也如春卿姑娘一样,自在去了。所以今日我来送她一程。”
“那我倒要谢你了。”
“不必。”
“你师傅尸身在何处?”他忽然转了话题。
“听起来先生与我师傅是旧识?”崔筠未答先问。
朱红抿了一下唇角,眼神逐渐悠远起来,他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说起来也有十多年了,我认识她那年,她不过十五岁,在宫内的教坊司抚琴,她眼睛不好,常受人欺负。那时候,我一个五品的小官,先帝常常召我入宫谈诗。”
“有一回我见完皇帝,出宫时见她在宫道上跪着,手里还抱着琴,她冻得瑟瑟发抖,我不知怎的生了恻隐之心,将身上衣袍解下给她盖上,从那时候也算认识了,常常在宫内碰见,我有时候听她抚琴也会指点一二,不过后来她琴艺已是我远不能及的,我便只听她抚琴,不指点了。”
“再后来,我被贬黜离开京城,她偷偷出宫找我,打算同我一起走,我却害怕了,她怎么说也是宫眷,况且,我年轻气盛,要往国内的大好河山闯荡一番,带个女子算怎么回事?所以不顾她苦苦哀求,我还是走了。”
听到这里,崔筠蓦地想起一件事,问道:
“春卿姑娘与师傅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