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进入书局,书店门口,却有一书生,抱着新近抄写的一摞书籍,一本一本数给伙计,数完了,伙计从柜台里拿了一锭银子给他,那书生立刻面带喜色,高高兴兴走了。
崔筠在门口看了许久,独留秦执去办事,自己是一点不想进去了。
等秦执回来,崔筠对他道:
“我们走一走如何?”她突然有满腔的话要说,眼睛看不见,心里却明镜似的想起谢浮光。
“我以前有个仆从,他就常常抄书来换钱,那时我们住在山里,没有银子,也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姑娘还有这么艰难的时候呢?”
“艰难的只是他,他要忍受我的坏脾气,要抄书挣银子,要管理那一帮刁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秦执干笑一声,很是好奇的样子,问道:
“后来呢?”
“说句冒犯的话,他与公子长得像,我第一次见公子,还以为就是他,”崔筠摘下眼纱,看了一眼秦执,继续道:“不过他已经死了,我从未去拜祭过他。”
秦执努力保持镇定,他内心涌起一种狂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崔筠继续道:“若他还活着,我一定会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要来找我,我一直等他。”
秦执琢磨着这句:我一直等他,唇角微微翘起,他望着满街的人流在昏昏灯火之中暗流过去,听到街边摊贩温暖的叫卖声,周身被注入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
他朝崔筠追过去。紧跟在她身后。
他差一点现在就告诉她,他就是谢浮光,但前方灯花一闪,崔筠的白衣照的他心头一阵狂跳,他在做什么,他是要送她去张省那里的,然后呢,与她断绝关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是做不到了。他赶上崔筠,放肆的牵着她走过这街道,酒肆、店铺、吆喝叫卖声在他们身后闪过,但这一刻,是他握住她的手,只是他。
想过无数种可能,崔筠没想到秦执会带她去张省的府邸。直到他叩响张府大门,崔筠才意识到他竟是要将自己送到张省这里。
“后日我父亲寿宴,事忙,恐怕顾不上姑娘,如今张大人已经回了,师傅也不必屈居相府。至于大隐坊的比试,张大人会带姑娘过去。”
崔筠这才着急起来,秦京寿宴将至,她怎么可以离开!
“你快送我回去,秦相寿宴,我还准备了曲子。”崔筠试图辩解,如果她现在离开相府,怎么去杀秦京,陆白的命谁替他讨回来!
秦执若有所思。大门恰在此时开了。
张省身边的阿利急匆匆要出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一愣,想了片刻,迎他们进门去。
张省正在园子里舞剑,长剑一挥,挽出无数个剑花,花叶随之摆动。
剑气起伏,带的花园落叶一阵悸动,崔筠心想:这样的大好男儿,正该在战场上杀退敌人,如何在自家后院里对剑自赏?他习武多年,偏偏抱负不展,到底是谁的罪过?
秦执见崔筠凝思,也有所感。英雄配美人,他们两人有一样的抱负志向,而自己,只能在黑暗里独行,永远见不得天日。今日带崔筠过来,合该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