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说:“当然了。你不会想说,因为我小时候咬过你,你就不愿意帮我吧?这算是哪门子因果?不要因为我喝了你两杯冷茶,你就可以告诉我人走茶凉,把我赶走。”
大禅师笑了:“你造的口业,终是要还。”
阿玥说:“还,你说怎么还都可以。但是大禅师,我想求你救人。”
大禅师起身走到门外,夕阳已经开始在廊下拉出立柱的长长影子来,细狗远远地在院子口向这里张望。阿玥紧跟着走到大禅师身边。
大禅师看着斜阳说:“有人要造下很重的杀业,我当然要救人。可有一个人,我救不了。”
阿玥的脑袋像是被一击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赶紧问:“大禅师,看在咱们都是熟人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开开后门吗?我的丈夫是达班的吴猜,你知道的,他曾拜托张先生求见你,为我们的婚礼灌顶,可是被你拒绝了。你需要貘吗?我知道貘在哪里,我能捡到貘,一捡就是一对,我都抱来给你。”
大禅师说:“你说的这人,我不知道他想要见我。”
阿玥又口无遮拦起来:“那你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你身边的秘书们了。如果你知道,他们背着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会很吃惊的。不过也许你……”
阿玥没说完的半句话,被大禅师的眼神打断,大禅师收起笑容。
阿玥恭敬地低下眼,说:“大禅师,除了求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世尊说过,我一生有三场命定的劫数逃不过,他说他是我应了父母劫的因,所以他要破了我己身劫的果,把我送回中国,让我活下来。他还说,他此生再也不会和我见面了。可是我不甘心,一个人如果下定了决心要见另一个人,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呢?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再见到他一面,要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假的,从来没有什么劫数,夫妻劫也是假的。”
阿玥胡乱抹了抹脸上肆意横流的泪,倔强地说:“好在我起了这个念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排除万难办好了签证,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不然,他真的要得逞了。”
大禅师叹了口气,看着阿玥,满目慈悲:“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起了念,才导致了最后的果?世尊坐化的两个月前,身体突然开始每况愈下,直到见到你后,他对我说,都是他未尽的因果。”
阿玥哭着说:“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我都认。你不肯救我的丈夫,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夫妻劫?我要怎么样,才能破了这个劫?是不是离婚就可以?”
阿玥一边哭,一边擦泪,要自己能心平气和地表达出来:“我们只做了宗教仪式,不是世俗仪式,只有佛祖那里备了案。你是大禅师,你能给人灌顶,也能给人把祝福撤回来对不对?你帮我跟吴猜离婚吧,这样行不行?”
大禅师默默看着阿玥把话说完,把泪擦干净,直到不再气喘,终于能平静面对他时,才对着阿玥开口:“你口业太重,我帮不了你。你在金顶庙持戒三天,三天后你再来问我。”
说罢,走出门外。
阿玥不再哭泣,看着大禅师消失在佛堂转角,擦了擦脸上的泪,走过去门口找细狗。
“细狗,大禅师让我在这里等三天。这是寺庙,管吃管住的,你和槟子哥不用担心,你每天早上来找我,跟我说一说报纸上的消息,电视上的消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玥,你眼睛都哭肿了。”细狗默默听阿玥把话说完,有些心疼地回答,“阿玥,要我说,事情都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你咋这么害怕,这么着急呢。你要相信猜叔呀!”
阿玥看了看细狗,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口业太重,要持戒,要诚心,不能再随心所欲了,只对细狗笑了笑道:“嗯,我吃斋念佛三天,就不会着急害怕了,说不定,那时候猜叔自己就走出来了。”
细狗笑起来:“说的就是呀!阿玥,你放心,我天天给你带椰子,带班兰糕来。”
第一天,细狗趴在墙头上给阿玥递吃的,嘴里一边啃着火龙果,一边给阿玥讲新闻:勃邦大曲林的治安官跳了出来,他应该是艾梭背后的人。两家报纸控制在两个财阀手里,他们也跳出来指责素蓬总统,一个勾连着反对党,一个与国防部长过从甚密。
阿玥默默听完,说:“反对素蓬总统的人都浮出水面了。”
可是好多名字阿玥没听说过,听不懂也记不住,又问:“猜叔呢?”
细狗说:“报上没有猜叔的消息。”
佛堂里,阿玥跟着上百人一起念经,听大禅师讲经。他讲勃磨语的时候阿玥听不懂,但关键的时候,他会用梵文再讲解一边,好像是特意给阿玥听似的。
第二天,细狗出现在墙头,阿玥问:“你怎么不走门口呢!”
细狗嘻嘻笑着:“墙上趴着舒服噻!”
细狗用芭蕉叶递给阿玥一份班兰糕,告诉她报纸上吵起来了,这些反对素蓬总统的人要来磨德勒开会。
“猜叔呢?”阿玥问。
细狗摇摇头:“还是没有猜叔的消息。”
第三天,阿玥做完早课往外走,被大禅师叫住。阿玥跟着他来到三日前会面的佛堂,大禅师指了指案上的三尊佛说:“上柱香吧。”
阿玥恭敬拈香,叩拜。
大禅师问:“世尊断言你的因果,你是不是仍然不信?”
阿玥坚定地回答:“我不信。”
大禅师这才叹了口气:“世尊终一世渡一人,他渡了你,你助他成了佛。可他断言你的因果,你却不肯信。世尊坐化前,请求我助他断了未尽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