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某一天,林婧怡发现自己还活着,她渡过长久的绝望、麻木和抽离后,她决定活下去,她日复一日地想要重新与外界建立联系,她想支配属于她的躯体,可她做不到。
甄楚生的行径越来越令人发指,而她心中的恨意已经被饲养成了暴戾的心魔。为了驯服心魔,她每天都想象自己如何从床上爬起来,去杀死甄楚生,哪怕是跟他同归于尽。
林婧怡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用绳索用刀,趁甄楚生在睡梦中动手,或者干脆放火。但不管是用绳索还是用刀,都会惊动甄楚生,而放火则必然会伤及无辜。
更可悲的是,无论何种方法,她连下床,都只能用滚落的方式。
庆幸的是,她的身体的确有在一丁点一丁点地恢复,她的眼球、手头还有手掌开始听从她的指令。她想过跟亲人求救,但比起康复,她内心更强烈的愿望是杀甄楚生报仇。
她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林婧怡看到程芸芸在她的护理床边,用手机查“吃多少安眠药可以连睡一天一夜,但又不用洗胃?”
林婧怡并不知道程芸芸的计划,但只要甄楚生睡得沉,她就能实施她的报复计划。当她正高兴自己等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吴赟却上门来了。
林婧怡失望极了,她以为她将错失了最佳下手机会。
没想到这次,吴赟和甄楚生不再是你情我浓了,他们俩吵了起来。
从语气判断,吴赟是失望的,但不知她真的头晕犯困,还是想要换个谈判地点,竟服了软,哄着甄楚生一起洗澡睡觉了。
林婧怡以为他们俩都睡下了,正打算撤掉自己的氧气面罩,滚下床,再爬去厨房找刀,突然听到主卧的房门开了,她只好迅速缩回手,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动静。
林婧怡正闭着眼睛装睡呢,她的房门被人打开了。起初,她还以为是甄楚生又来找她撒气了,没想到进来的是吴赟。
因为那股清幽的玫瑰花香水味,还有更轻的脚步声。
林婧怡纳闷吴赟怎么会到她房里来?
而且吴赟也没有开灯,只是径直走到了她的床前。莫名其妙地开了口:“像个死人似的躺着,一定很痛苦吧?我知道你出事前也是个出色的女强人,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和甄楚生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我看着真是羡慕又嫉妒,于是我试着引诱他,他也如我所愿地上了钩。哼,我也曾为了能得到他而感到欣喜,可这些年相处下来,我早已看穿了甄楚生的真面目,他不过是一个自视甚高,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林婧怡更纳闷了,猜不准吴赟想干嘛,只能继续装睡。
这时吴赟又说:“甄楚生自视甚高,哪怕他平时靠我供养,他还在网上编日记,假装情深义重!哈哈哈哈,我当时大约是被猪油蒙了心才看上他。”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将来必定不会再对我好了,与其被他抛弃,不如带他一起走,为了省事,可能要连累你一起上路了,不过这对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对吧?”
听到这里,林婧怡已经吓傻了,她生怕吴赟走极端,生怕吴赟用暴力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这一刻,林婧怡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活着。
但幸好,吴赟说完就径直去了厨房。
原来吴赟让燃气泄露了。
林婧怡想过求救,但她困了,累了,她选择闭上眼,让一切都听天由命。
林晓刚试着消化这个“恶有恶报”故事,并思考它的真实性,林婧怡又给她讲了第二个版本。
林婧怡其实早在四年前就认识了程芸芸。
下雨天,被家暴的程芸芸骑共享单车去医院的路上,不慎摔倒在地。林婧怡刚好开车路过,就下车去查看,发现程芸芸摔的不重,但浑身被揍得不轻,于是坚持把她送去了医院,验了伤,还给她介绍了专门打离婚官司的朋友。
再相遇,林婧怡成了植物人,而程芸芸经中介介绍,成了她的理疗师。
程芸芸很善良,可能因为林婧怡曾经帮过她,所以对林婧怡格外的用心。
而甄楚生,或许正是看准了程芸芸很需要这份工作,也看准了程芸芸背后无人可依,所以为所欲为。
林婧怡不止一次想帮程芸芸,但她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甄楚生发兽|性时,假装无意地闭上眼,或努力屏蔽程芸芸的哀求。
后来程芸芸决定辞职,她握住林婧怡的手,自言自语般地,祝福她好人有好报,能够早日醒过来,开启新的人生。
程芸芸已经走到房门口,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别走,帮我。”
虽然吓了一大跳,但程芸芸还是装着胆子回到了床边,看到林婧怡哀求的眼神,她差点就要惊呼出声,然后她再一次听到了林婧怡的恳请:“别,让他知。求你,救我。”
程芸芸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点头答应了林婧怡的要求。
但如何帮,林婧怡一直没有交代,程芸芸也不打听。
她只是朴素地以她所掌握的技术,努力帮助林婧怡尽可能快地恢复。
甄楚生不在时,林婧怡会跟程芸芸小声的交流,林婧怡的声音小,吐词不清,程芸芸就装作给她按|摩,尽量靠近一些,就这样,两个悲惨的女人建立起了旁人无法知晓的交流方式。
直到几个月后,林婧怡让她准备录音设备,她便二话不说地准备好。
程芸芸录下了甄楚生猥亵她的证据,也录下了甄楚生如何拿林婧怡发泄怒火的恶劣行径。有次,程芸芸还无意间在录音设备里听到甄楚生和吴赟吵了起来。原来吴赟在高杠杆高风险的投资项目中输了个精光,身体也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