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陶子,你是含苞待放的桃花,不用任何形容词,单单是你,就是生,是爱和希望;而我是荒然寂寥的晚春,不用任何形容词,就注定只能与你相伴须臾。”
“徐陶子,求你忘了我,我不想看到你流泪,如果你因此流泪我或许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我们会再见的,我在国外会好好治疗,我们一定会见面的。离别过后,重逢就在所难免了。”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徐陶子永远快乐,不要失去希望。
这封信没有署名,如果说有,那也是他的眼泪。停笔的那一刻,吴一已经泣不成声。想了很久,他决定烧了这封信,他想,他可以很好地保护桃子,让她永远不知道真相,然后快乐地把他遗忘。
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一封书信被烈火粉碎,那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他祈祷:“风啊,求你不要把信念给那个女孩听,我只希望她一生幸福安康。”
在国外的日子不好过,他带了一些东西过去:一身白裙子--那是徐陶子演讲比赛时穿的,他买了下来,一身黑西装,一个桃子形状的便签,一根从来没打开过的棒棒糖、一个写着数字5的纸条……这些都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里,除了他没人动,他刚到法国时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久到那些东西都积了灰。
后来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他便趁着自己还能下床,把除了手机之外的东西都烧了,麻烦别人他终归是放心不下,他不希望任何人窥见他的爱意,更怕让那个女孩知道。
又过了几个月,他连下床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可以了,活动的范围缩小为那张小小的病床。整个房间大多数时间是空无一人的,母亲说要他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便出去工作了。没人窥见他的脸早已没有血色,浑身上下的血肉似乎都被侵蚀了,他枯瘦伶仃,与枯骨的区别只剩一口气。
他凭着最后一些气力,向母亲要来了手机,打开屏幕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她小心翼翼地蹲在熟睡的小猫旁边,她活在阳光下,永远。他盯了有一会,后来把所有的联系人电话都删掉了,微信的联系人也都删掉了,到了徐陶子的时候,他那双无神如枯木一样的眼睛怎也没法清澈动情了,他迟疑了。吴一不想让徐陶子失望,他坚信她一定会找他的,他没有狠下心。
死后,没人会看到那个唯一的联系人,那个女孩可以永远向他发发牢骚,只要徐陶子愿意。
关上手机再打开,他的手指都变得笨拙,那样小的动作几乎费了他半身的气力,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那个女孩,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他的眼睛却因身体的衰弱而疼得再也撑不下去。
最后,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连呼吸机都救不了他。
他死了。生命终结在那个没有温度的病房。
意志残存的最后一秒,他只想见一眼徐陶子,看着她笑着,那便好了。
他的生日向来没有蛋糕更没有愿望,但是在他十七岁生日时他躺在病房里对着黑夜许愿:“如果我离去,请让我珍视的人忘记我,然后不要悲伤。”
十七岁的生日本来是要五个人一起为他庆祝的。
那份讣告是吴一的母亲发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又不能给他快乐的人生,她想那个唯一的联系人一定是儿子最在乎的人,也许在死后的某天能见上一面也算完成儿子的愿望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是吴一用尽全力保护的人。
日子久了一些,活着的人总该要继续活着。徐陶子的职业让她见过好多人--好人、坏人、穷人、富人,她企图寻找一个吴一的影子,却再也遇不见那样好的人。
听说赵梓丞在北京的公司办得很不错,在北京还搬了很多次家,只不过都是一个人,他一直没找女朋友。无论在哪个房子里,角落里总有一些是属于吴一的东西,那是谁也填不了的空洞,他们四个谁都有。
林川训练太忙了,几乎是见不到的,但是他一放假就会回附阳,偶尔还会去南宁散散心,他说那里的回忆永远活着,像个故人,总要定期拜访。四个人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刘洋洋的婚礼上,是的,那个女孩结婚了,和那个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刘洋洋找徐陶子当了伴娘,是唯一一个伴娘,徐陶子在递戒指的时候很触动,才发觉那个成天在操场上与她嬉笑打闹的女孩子长大了。
每当想到成长这个词,徐陶子总会想到吴一,他长不大了。
如果吴一还在,徐陶子一定会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到时候林川赵梓丞都是伴郎,她要把捧花送给赵梓丞,让他找个心仪的姑娘,好好对人家。
只可惜,再也不会了。
那年我们待人都真诚、热烈,灵魂上的一拍即合让我们不需要过多的羁绊,可是人潮汹涌,散就散了。
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把痛苦的归于平顺,把遗憾的归于回忆,旧人在新的春天里生根发芽,褪掉枯树皮又逢新春。四个人过了这么久都没办法接受死亡和别离,但是无论怎样都不枉,过去的日子将变成新我,代替你陪伴我。
“2026年12月20日
吴一,直到现在,我也好高兴能认识你,我愿意永远记得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