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为什么”扎在吴一的心上,也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揽住女孩的肩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不忘记她,她便一直活着。”吴一相信着,直到生命最后一瞬,也会记得那个在午后里笑着握住他手的阿婆:“生命的续约是记得,我和你一起记住她。”
忘记我然后不要悲伤
自从祖母去世后,徐陶子请了很多天假,朋友们赶在周末特意来家中看她,吴一仍旧缺席。后来在一切的伤痕慢慢愈合之时,吴一又重新回来上学了,只不过又变成了曾经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会常常发呆,还总是写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赵梓丞想看,他便迅速收起放在自己的校服口袋里,保管的很精密。
当人们渐渐忘却一切的异常,将无法忍受的悲伤化作再提起时忍不住的点点眼泪,将一个人的离去化作内心默默的守候时,已经入夏了。
今年的春天过得格外快,让人来不及感受渐渐的温暖便将酷热放进人间。
吴一突然间便消失了,得到的最后消息是老邵传话给赵梓丞的--在老邵一向冷静的眼睛里,赵梓丞竟读出了一丝悲伤,也许是失去一员干将的不舍--吴一嘱托他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因此,赵梓丞还获得了“间操赦免权”。
起初赵梓丞被老邵单独叫出去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不可赦”,走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直到老邵说吴一的东西不再需要却特意嘱托他收拾好时,他的心脏真的颤动了那么一下。他追问老邵吴一退学原因,老邵只不言语,叫他不要管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扔掉就可以,这是吴一家人的意思。
回到班级时,刘洋洋已经去上操了,班级里空无一人,只有风扇在嗡嗡转,声音大得填满赵梓丞的整个脑子,给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看着吴一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赵梓丞不禁扯了下嘴角,似是自言自语:“一个大男生桌子比女孩子还干净。”那是他收到这个消息后拥有的第一个明确的想法,其他的都像失去了感官一般,耳边只有风扇的轰鸣声。
他将吴一桌隔里的书摆在桌面上,其中一本练习册夹的格外厚,那是他最常用的数学练习册,里面少不了一堆标记好的典型题。赵梓丞将书翻开,四个信封平整地夹在里面。
“徐陶子收”,留给徐陶子的只此一封。
再到后面就是:“赵梓丞收”
“刘洋洋收”
“林川收”
字写得很工整,和他练习册上有些潦草的字迹不同。赵梓丞无意识地皱了眉,冷笑一声:“这小子他妈的是冷血动物啊……”他埋怨吴一还在时的只字不提和没有道别的悄然别离,只留下几封书信成了他不成文的做事风格。
他没有拆开,盯着几个信封看了一会,眼睛里竟然有些水雾,直到渐渐模糊信上的字迹,模糊桌子上的书本,模糊整个世界。
他的脾气不可能让眼泪掉下来,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一切都又变清晰。
到了中午,他怀里揣着几封信,就好像心脏都因此沉重了几分。几个人没去食堂,他将众人带到操场,中午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没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到操场散步。
他缓缓掏出几封信:“吴一退学了,这是在我收拾他的东西时找到的。”
徐陶子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赵梓丞直到现在也不敢想,祖母刚刚去世不到半年,自己心上的人又不辞而别,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好像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
徐陶子的信在最上面,确是最后被拿走的。
赵梓丞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时候拆开的信,在那之后大家就都各自离开了,没一个人去食堂,大家都没了吃饭胃口。
也许刘洋洋是午休时拆开的,因为赵梓丞好像看到她抹眼泪了。
赵梓丞也是在午休时拆开的,周围的人都睡着了,只有刘洋洋和他是立着的,耳边的声音再次只剩下风扇的嗡嗡声,其余与吴一在的时候别无二致。
“赵梓丞,我最亲爱的兄弟:
见信好。”
读到开头时,赵梓丞心里有些宽慰,算这小子还有些良心。
“也许我的离开是突然的或是我们已经好好道了别,没有和你们好好道别的话,那一定是刻不容缓了,但都请原谅我无法诉说的苦衷。我即将出国读书了。”
“不用多说什么,你是我如此重要的朋友--第一个不懈靠近我的人。我知道这是因为桃子的愿望,你特意和我做同桌,特意陪我吃饭,跟我在一块的时间长了后篮球都少打了很多吧?睡眠质量倒是提升了。但是无论如何,像我这样孤僻奇怪的人也被你感染了许多。”
是啊,篮球都少打了很多……还记得高一下学期来了一个国外的交换生,长得金发碧眼,在中国体验几天不一样的生活。那时候老邵偏要举行一个班级内部的篮球赛,算是锻炼大家的凝聚力与协作力,也是给外国同学展示一下中国青少年的精神风貌。
当时的女孩子们都被那位骨相精致的外国美男子吸引,球场上的各个角落喊得都是他的名字,就连赵梓丞这样的热门球员都没见识过那样的气势。放眼整个观众席,只有刘洋洋和吴一举着手写的纸牌在为他加油助威。
那个外国哥们儿虽然长得好看,但球打的的确一般,赵梓丞所带队伍的胜利是意料之中。打完了比赛,刘洋洋递来一瓶矿泉水:“恭喜啊!”
赵梓丞一脸“不在话下”的表情,摆了摆手:“你不知道我最爱喝果粒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