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在身后回答道:“这里太吵了,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对对戏。”“噢,行。”终于走到了片场周边远一点的地方,拐进两栋楼中间的箱子里,陆繁叶回头望了望,没有人从这儿过来,她才盯着温止。心底壮着胆,眼睛却没敢往他嘴唇上瞟:“来吧,对戏。”陆繁叶望着作为道具的那棵树,树干上一笔一画刻着许宴明灯的名字。作为两人重逢后亲自刻下的名字,寄托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对未来不再分离的愿望。可是这一场灯会过后,是命运安排给两个人的再次离别,而这次的离别是生离死别。灯会,阁楼,湖面,映着千灯万盏。人群喧闹沸腾里,明灯正手指遥遥指着湖面上的灯船,侧头叫许宴的名字时,许宴在昏暗的暗影里吻住明灯。很突然的一个吻。像是黑夜里匍匐挣扎的困兽,在堕入深渊前最后一次向救赎伸出手,最后一次渴望光。起初只是很浅的一个吻,与阁楼外万千盏明灯相背的阴影里,似乎连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明灯微微仰着下巴,回应了这个吻。他们在与人声鼎沸隔绝的角落里温柔地亲吻着对方,吻了很久很久,而阁楼外的夜空喧闹,炸开了无数绚烂的烟花,又转瞬凋逝。这一段台词根本不多,一镜到底,从走上阁楼看烟花到亲吻,只有寥寥几句。但是细微的心理变化很复杂,没有台词,只靠面部表情来表现,对于演员来说是最难的一种。而这场戏里,已经知道对方就是自己要杀的人,对方却是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所有的挣扎都沉溺在了这个吻里。陆繁叶没有接吻的经验,幸好对方是温止,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可是没有接触过亲吻,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一瞬间懵了,大脑失去反应。前面都演得很顺利。果然,到了吻戏,导演喊了停。陆繁叶睁开眼睛,目光所及里是刚刚正亲吻着的嘴唇,柔软,微微濡湿,目光再微微往上,温止对他微微一笑,带着鼓励的意味。导演在不远处说道:“小陆啊,别太僵硬,这里你要主动回吻,要有一点热烈的情绪在。”陆繁叶保持着戏里的情绪,没敢有太大的感情起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再来一次。”导演倒是没有说太多,这场戏很重要,精益求精,而且陆繁叶的表现有目共睹,刚才那一场戏到吻戏之前的情绪都非常投入,他也不愿意说太多破坏了入戏感。稍稍做了个手势,再次重新拍。这次倒是好了很多,不过仍然有些没有达到标准,导演觉得应该还可以表达得更好一些,于是再次喊了停。听见导演的声音,陆繁叶先行道了歉:“对不起,这次是不是太刻意了一点?”导演点头,“小陆,这里的感情变化是很微妙的,忽然被亲吻住的时候是有一点惊讶,但是这种惊讶是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喜悦,因为前面的感情铺垫已经表达出了彼此的心意,而后想到马上就是生离死别,珍惜当下最后的相处,于是选择了回吻。过度要自然一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导演的目光往温止身上一转,随即对她宽慰地笑了笑:“我能理解,跟温止拍吻戏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可你看温止,同样是第一次拍吻戏,看起来倒没有丝毫不自在。”温止原本在一侧笑而不语,闻言,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些紧张。”“哈哈,没事,准备一下,再来一次。”趁着灯光在调整的几秒钟空隙里。陆繁叶转头打量了他一眼,小声质疑道:“你紧张吗?”温止微微低头侧耳过来,认真倾听她说话的声音,眨了眨眼:“不明显吗?”陆繁叶再次看他一眼,摇头:“不明显。”他弯眼一笑:“不只是紧张,我甚至还有一些期待。”“期、期待什么?”他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浅淡一笑:“好笨。”“亲吻的对象是我暗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尽管这只是拍戏,可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毫无波动。”他的眼睛温柔地望进她的眼底,四周是片场准备开拍前忙碌有序的交谈声,而他的眼睛里仿佛安静得只剩下了她的身影。这样的目光是熟悉的。确切地说,从她莽撞地认识了温止之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永远是这般,宁静,温柔。灯光交映里,浅淡的金色光线垂落到这个角落,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光里勾勒出温柔的弧度,明暗交杂中,他垂眸看向她时眼睫如羽,一双黑眸随着笑意微微弯着眼尾,像溺人的湖泊,倒映着的都是她有些不自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