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门还半开着,不顾自己的孩子已经进入了梦乡,随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后的人似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地愤慨,像只小牛犊一样沖了进来。
是南奈,他的眼眶通红,直直地瞪视着面前的人。
“是不是你改了我的志愿?”
斐时就端坐在他的肩膀上,能够感受到他说话时,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没礼貌!”男人咳出一口老痰,“老子白养你这麽大了?连句爹都不会叫?你有什麽脸生气啊?自己选的什麽破学校?我告诉你,画画一点前途都没有!你学他干什麽啊?等着出来喝西北风啊?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南奈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攥紧了,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克制着勉强压下怒火:“我不会去读你给我选的学校的,我会去複读,我明年再——”
“老子欠你的啊!”男人忽然暴跳如雷,“白吃白喝养了你这麽多年还向老子讨债呢?这冤大头钱老子可不出!”
“好。”南奈的声音很轻,“我自己赚,以后……我也不回来了,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他说完徐徐吐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封闭狭窄的房间。
背后传来重物的破空声响,一个水晶烟灰缸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南奈后脑勺上,他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淌。
鲜红的液体流过南奈的苍白额角,就像是一团火在雪地上升起。
火……
真的起火了。
二十多岁的南奈捂着半边脸坐在燃烧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浓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手指的每个关节都留着淤伤,每个关节都重大变形,每根手指都扭曲得不像样子,显然是被折断重新长好的。
他的脚边倒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太阳穴被磕了一个小洞,火焰跳跃之中可以看到内容物。男人松懈下来的五指虚虚抓着一把生鏽的剪刀,利刃尖端黏连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斐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火焰烧灼着木质地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顷刻就要焚烧到他们身上。男人早已失去了意识无法动弹,而南奈,纵然眼神清明,却纹丝不动。
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倒在地上□□,就像注视着毕生唯一的仇敌。
片刻之后他张开双臂,向后倒去,望着天花板,把滚烫的火焰和呛人的浓烟都吸入肺部。
他逃了一辈子,
这次他不想再逃了。
小时候,t他只会逆来顺受,做不到说不,做不到保护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只能把自己沉入内心世界中逃避痛苦,以为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苦,因为稍微流两滴眼泪,落在身上的拳头只会更重;
长大一点,他终于找到了渴望的东西,在画布上涂抹颜料,是唯一值得开心的事,却没有想到连唯一的希望都会被残忍地剥夺。他就像一只软弱的寄居蟹,即使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把身体探出别人强行规定的界限,却仍在吃痛后退回原地。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逃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