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人算计至此。她应该,安安稳稳的坐在军中,守护一国平安。马车轰隆隆的碾压过层层的积雪,飞驰而去。后面的示警声一声赛过一声,他们都知道,第三批敌军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一起目标太大了,咱们一路两战,人马俱疲,实在难敌。”周景郁顺着阿燕的想法,开始筹谋铺路,“依我之见,我们不如化整为零,分散突围吧。”陆文飒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再筹划什么了,觉得周景郁的方法可以一试,便点了头。当下,车马俱停。仿佛无边无际的荒野上,奔波不息的战马口鼻白雾不断。陆文飒等人下了马车,命人将国书等重要物件收好,其余车马礼品一概丢下,全员骑马前行。陆文飒伤重无法骑马,便由周景郁带着,至于阿燕,已经有自告奋勇的二虎带着了。大家分成了六七路,约定了在南下百里处的浚稽山汇合。浚稽山附近,常有大梁的斥候探查。如今她北上已有月余,邓从节肯定会探查得更加积极的。天际彤云密布,原上大风不止,估摸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迎来一场大雪了。周景郁又去过一件披风来,将自己和陆文飒深深拢在一块儿,奔腾而去。陆文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生死一线,但是就这么被他拢在怀里,她竟然觉得很放松,靠在他怀里,后脑枕着他的颈窝,居然也觉得飓风不冷,积雪不寒。没来由的,她竟然不自觉地无声笑了出来。淡淡的笑容,一直缀在她脸上,不曾吹落北风之中。没想到她这一生,孤单无依了半辈子,到了最后,上天竟然给她送来了这么一个人,受尽世人欺辱,与世人难以相容,却一心一意待她。死了,也不枉此生了。陆文飒神智已经模糊了,但是心底却凭空生出一股执念来,想要抓住身后之人,就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赎的稻草一样。她费尽全力,把手从围得严严实实的两层披风中伸了出来,侧过头往后一抬,就碰到了身后人的下巴,“景郁……”低低的呼唤,很快就随风散去了。甚至连周景郁,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的下巴,却一只无力的手细细摩挲着。他觉得反常,便低下头,正要问怎么了,结果怀里的人下巴一抬,双唇就这么贴在他的嘴角上。周景郁脑子一下子就空了,他等着眼睛,几乎忘记了策马。“谢谢……”很微弱的声音。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文飒便时醒时睡,一直没有清醒过。直到最后,她才在一团暖意中慢慢恢复了神智。身边只有周景郁一个人,她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腿上。她看了看周围,知道他们大致是安全了,“到浚稽山了?”“还没有,”周景郁小心翼翼地帮她盖好披风,声音出奇的冷静,“你背后的伤口裂开了,需要休息,所以我们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暂时歇一下。”那大虎他们应该是警戒去了。她睁着眼,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翻过身,脸冲着周景郁,把脸埋在他腰间侧躺着,“也不知道阿燕他们怎么样了?”阿燕啊……提到这个小姑娘,周景郁心里就难过,为了引开追兵,二虎他们会故意延缓些速度,留下可疑的蛛丝马迹,所以……可是这个时候,这些话他不能说,所以他只能违心道:“阿燕是个好姑娘,会逢凶化吉的。”陆文飒现在自身难保,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也只能信了周景郁的话,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了。她躺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问道:“景郁,这两年,你随着我吃了不好苦头,心里可有怨恨?”怨恨?“你说什么呢?”周景郁都不知道到现在了,她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周景郁。周景郁如果没有遇见你,那终其一辈子,也不过是被人操控的可怜虫,是死是活,无人在意。”“遇见你以后,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会不认我。”她也一样,如果没有遇见周景郁,她也只是一个被架在高高的牢笼里不死不休的可怜虫而已。等到她油尽灯枯了,又被供奉在一个高高的,却无人在意的地方。仅此而已。大概是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陆文飒心中感慨颇多,但是终于她也只是深深一叹,把话全部咽了回去,说了另外的更重要的话。“那你喜欢蒲泾关的日子吗?”没有我的蒲泾关。周景郁没有听出她的未尽之意,颇为怀念的应道:“喜欢,很喜欢。那段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心中是定的,我喜欢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