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睁开眼时,萧齐正趴在床边睡着,甚至让她恍惚以为他们昨夜同床共枕。
魏怀恩已经彻底从那种被击溃的脆弱中恢复了过来,她本应该立刻下床,联系一切能联系的势力,好让自己依然能够以嘉柔公主的身份把握权力。
但是,似乎那些都算不得急切。
萧齐的左手臂还隔着被子环在她的腰肢上,她隔着并不远的距离,恍若第一次见面一样细细打量着即使眼底一片青黑也风姿不减的萧齐的脸。
他对她很好,她能感受得到。
这种好,超过了主仆之间的忠诚,也不是哥哥对她的宽容,更不是父皇母后的溺爱。
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他愿意为她舍生?哪怕连命都要丢了,还在第一时间回到东宫,只为了亲口告诉她仇人伏诛的消息,让她能够亲手烧掉严维光的头发解恨?
他甚至并不只是感激她。
她救过的人不只他一个,但是只有他,比任何人都大胆,也比任何人都让她信任。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萧齐的睫羽便抖动了几下,慢慢醒来。
魏怀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虚,在他睁眼之前装作还没有醒来的样子,好像怕被他发现自己的打量。
她感觉到,萧齐微微动了动左臂,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嘶”,也许是维持这个姿势一夜所以麻了。
她不能说不感动,她觉得只凭这一点,她就应该好好赏赐萧齐。
然而下一瞬,一只微凉的大掌柔柔地落在她发顶,轻得像羽毛掠过,却让魏怀恩几乎维持不住假象。
他似乎有些太好了。
萧齐刚刚醒来便看见了魏怀恩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头还留着夜间遗留的缱绻,也就依照心意揉了揉她略有毛躁的发顶。
她睡得像一只猫儿,看得他满心柔软,几乎以为这是一场虚假幻梦。但是既然他已经清醒,就没有理由再对她亲昵。
于是他安静地退开,走到门口小声吩咐门外的宫人备好她洗漱需要的物什,再让厨下备好鸡汤。
魏怀恩悄悄睁开眼睛,看着萧齐站在门口的侧影,听着他那不留心听便根本不会听见的絮絮叨叨的命令。
“他的话一直如此多吗?”
魏怀恩回想着萧齐在自己面前的种种,在她的印象里他除了汇报任务动向的时候会详细一些,其他时候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但是现在萧齐连漱口的花汁用哪几种花瓣来捣,水温几许,鸡汤熬制之前要先剥了皮去掉油脂,几时放枸杞,等等等等,这种操心又繁杂的事情,在他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雨后清晨的温度正好,不再做太子,好像身上的所有重量都消失了,在萧齐的温声细语里,魏怀恩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萧齐记得皇恩寺里魏怀恩曾住过的禅房的摆设,无论魏怀恩决定去皇恩寺背后的想法是什么,他都要竭尽所能让她住得舒心。
宫人们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将要带走的东西整理装车,只要她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只是可惜了他留在东宫私库里的那些好东西,虽说他不该贪心,但那些毕竟是他用俸禄和利益交换回来的,全为她而准备的。
萧大总管头一次觉得自己穷得叮当响,没想到活命之后的处处掣肘反而让他觉得气短。
东宫不能再去,玄羽司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萧齐摇了摇头,转回了魏怀恩床边,从前在外当差,总觉得留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太短,现在彻底闲下来,又怕有朝一日她会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而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