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诸葛家鸡飞狗跳;另一边,阿备的车驾里则悠然静谧。
阿备与蹇硕同乘一车,分坐两边。趁着赶路的功夫,阿备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从前有一个大家族,家里富可敌国。老父亲有四个儿子,哪个儿子做了家主,哪个就能掌握家里那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为此,几个儿子各个都争红了眼睛。”
随着马车的规律摇晃,阿备温和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娓娓道来。
“原本大儿子和二儿子争夺得最激烈。但某一天,二儿子突然掉到了山沟里,连尸体都没找到,大家都认为他死了。
三儿子和四儿子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便开始与大儿子争斗。几番折腾下来,大儿子、三儿子、四儿子死的死、残的残,都不能再继承家业了。
就在这个时候,失踪的二儿子突然好胳膊好腿的回来了。
于是,为了家业的安稳。老父亲确立二儿子做了继承者。”
故事讲完了,阿备看着蹇硕,道出了故事的中心思想:“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争就是争,争就是不争。老子言: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蹇硕听不懂老子的深奥之言,但听懂了阿备的通俗小故事:“你的意思是,让我暂时不要和何进争斗。只要我退了下来,何进必然要和其他宦官以及士族斗。到时候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所有人都会实力大减。”
阿备点头微笑:“然也。”
“可是,朝廷上的争斗哪有这么简单——说斗就斗,说不斗就不斗了?”蹇硕思索片刻后,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就算我指天发誓我不再争斗了,何进也不会相信的,除非我死了……”
蹇硕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襟,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让人把我的衣服脱了……?”
“对。”阿备接过话茬,将自己安排一五一十道出,“我派人找了一具和你身形类似的尸体,穿上你的衣服,扔进了河里。估计这几天,何进的人手就会找到。到那个时候,整个雒阳朝廷的人都会认为你已经死了。”
诈死,一个在东汉时期有损名节,几乎不会被人采用的办法。但正因为其他人都不会认为当事人会采用,所以一旦用起来效果就会出奇的好,一用一个准。
至于当事人蹇硕的名节嘛——反正作为一个宦官,他早就没有名节这种东西了。
只有衣着整洁干净的人,被人泼了脏水之后会气急败坏。一个早已在泥地里滚了三百圈的人,就算再怎么被人泼脏水,也都不会在乎了。
所以当蹇硕知道自己“被”诈死之后,接受度十分良好,甚至隐隐约约地对之后的发展有了一点小期待。
“那咱们什么时候重新回到朝廷上呢?”蹇硕的眼中闪烁起期待的光芒,不断追问。
毕竟,在刘备的故事中,失踪了的二儿子最终可是在关键时刻回到了老父亲面前,并由此成功继承了那个富可敌国的家。
阿备看了蹇硕一眼,明白他心中所想。
可惜,东汉的国运注定终结,天下注定大乱。等到何进身死,董卓进京之时,哪怕他们这些人重回朝堂,接手的也不可能是一个强盛风光的帝国,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末世。
故事中富可敌国的家族是不存在的。现实中有的,只是一座四处漏雨、摇摇欲坠的破房子。
但是这些事,不能跟蹇硕说。
他还需要蹇硕做帮手。他必须要给蹇硕干下去的信心。
“这个,备可不敢乱说。”阿备笑了笑,撩起布帘,从缝隙出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故作高深地长叹道,“或许,只有天知道吧。”
阿备的表演效果非常好,车厢内唯一的观众蹇硕立刻被那种神秘、镇定、坦然的氛围给打动了。
他笑了,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叹气,肯定对何进那帮蠢货的暗中嘲讽。
他“不敢乱说”,肯定是肚里有货、胸里有策,只是谨言慎行。
他将一切归于上天,肯定是在努力保持君子低调谦逊的美好品格。
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后,蹇硕对刘备的钦佩更上了一层楼。
摇摇晃晃的车厢中,蹇硕借着斑驳的日光看着刘备俊朗坚毅的侧脸,心中不住地赞叹:不愧是被先帝视为半身、托付重任的涿侯!果然非同一般!
片刻后,蹇硕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我假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做些什么呢?招兵买马?暗中联络?”
阿备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正在此时,一队人到达了目的地,马车停了下来。
阿备下了车,转头看向蹇硕,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那就是——苟起来!”
要想生活过得走,就得学会苟一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