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歇下,阿备立刻奔到刘辩身前,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刘辩被突如其来的宫乱吓得六神无主,哪怕如今危机暂时解除,依旧脚步虚软、神思恍惚。
如今见到了刘备,刘辩原本茫然的双眸逐渐找回了焦距,整个人就好像突然有了魂魄一般,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皇叔!皇叔!……师长!师长!……皇叔!……”
刘辩一边抽泣着,一边拽着阿备的衣袖死死不放。
哪怕多年未见,在刘辩的心中,刘备依旧是他最敬重的师长、最敬爱的皇叔,是他在混乱中本能地最信赖的人。因此,一见到刘备,刘辩的心理防线就瞬间崩溃了,强装出来的镇定面具顷刻间便化为了齑粉。
阿备心里也有些不忍。他握了握刘辩的手,像从前一样无声地给予着刘辩支持。
随后,阿备又走到持戟人身旁,躬身行礼叫了声“师长”。
这位,持戟人,便是卢植。
原本的历史上,卢植因为得罪小黄门左丰,被诬陷下狱。幸得好友皇甫嵩搭救,最终才幸免于难,后来官复原职,在朝中担任尚书。
而在阿备的蝴蝶效应之下,卢植不但没有被诬陷,反而因为收降张角旗下的黄巾军而获得了最大的功劳。黄巾起义被平定后,卢植便被升迁为了光禄勋,掌宿卫宫殿门户。
宫中大乱的时候,卢植第一时间组织起了人手,护卫着刘辩和刘协逃了出来。西凉兵到时,即使面对数十倍的兵力差距,卢植依旧坚定地选择了对峙护卫,牢牢地护住了年幼的天子与陈留王。
确定了带兵而来的人是刘备后,始终保持高度警戒的卢植终于放松了下来,拉着刘备的手不住念叨:“幸好有你之前的来信提醒,我才能顺利护住陛下与陈留王,否则今夜必将酿成大祸矣!”
阿备问:“太后呢?”
卢植道:“我在宫中和元常碰了个头,他已带人去守卫太后了。”
阿备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虽然知道历史的走向,但他毕竟身在辽东,和雒阳隔着十万八千里,很多事情都鞭长莫及。这几年里,他一直在暗中运作,一边不断地派出间者,一边不断地联系还呆在雒阳城里亲朋故旧。
其中卢植和钟繇就是他的重点联系对象。
中平六年刚开始,阿备就向卢植和钟繇分别去信,隐晦地提醒他们要小心防备。
阿备很担心。毕竟,他的存在、黄巾军的投降已经证明历史并非不可大改。而他还要化身火苗,亲自点燃雒阳之乱的炮仗;他还要化身薪柴,让乱世的烽火烧得更加激烈。
他实在很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改变刘辩、刘协以及何太后的命运,让他们过早地死在189年的雒阳之乱中。
还好,刘先主的锦鲤属性依旧可靠,计划一切顺利,卢植和钟繇都接到了他的暗示,刘辩、刘协和何太后都安然无恙。
阿备不由地再次在心中双手合十,虔诚地对带着锦鲤尾巴的刘先主跪拜感谢:备门!
阿备想到之后的历史走向,向着卢植提议道:“此地距宫门太近,乱兵很有可能再冲杀过来,实在太危险了。且幕天席地、风刀霜剑,也于陛下与陈留王的贵体不利。备在郊外有一座别院,不如请陛下移驾过去。既能解饥寒之困,又可布御敌之阵。”
阿备提前乱世这么多年穿过来,自然不可能傻傻地等着历史事件发生而什么都不做。除了猛点科技树,努力经营好辽东根据地之外,他也对雒阳城进行了重点渗透。
阿备不仅向雒阳城里派出了许多间者、布下了许多棋子,还以各种名义在雒阳城内外置办了许多产业。之前众人躲藏的造纸工坊就是其中之一,如今他口中提到的别院又是另外的其一。
“甚好。”卢植点点头,老成持重地道:“只是此事还需先奏明陛下,请陛下定夺。”
于是阿备便将提议又向刘辩奏了一次。
刘辩当然没有不准的,于是一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后便向东行去。
可众人还没走多久,背后忽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一支利箭直直地扎进阿备身边的泥地里,一声爆喝紧随而来:“逆贼休走!”
阿备拨转马头向后望去,只见数千精兵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那上上下下高低起伏的黑色铠甲,鳞次栉比地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如同滚滚而来的黑色海浪。
而领头的一个将军,身得高大健硕、虎背熊腰,宽脸庞、将军肚,皮质的臂套在手腕上勒出一圈突起的赘肉。他骑在马上,体积看上去比马还高大,像个黑色的肉山一样。
亲兵举着火把在那西凉将军的身边随行,橙红色的火光投射到后者的脸庞上,不但没有将其照出明亮的感觉,反而像是为罩上了一层更加深不可测的阴影。
于是,在那黑色的、充满压抑感的庞大身躯上,只有一双反射了火光的双眼异常明亮,像两团赤色的鬼火,又像妖兽那永远贪婪残暴的心。
虽然还没有通报姓名,但阿备立刻认定,那就是西凉董卓!
董卓显然早就从华雄那里得知了情况,因此见到了刘备不仅没有丝毫惊讶,更没有摆出任何谈判的架势。他直接将一顶“逆贼”的大帽子扣在刘备头上,然后指挥着三千西凉军冲锋而去。
敌我差距过大,阿备也不逞强。他直接吩咐蹇硕和卢植先带着刘辩、刘协先走,自己则与张飞等人留下殿后。
面对着滚滚黑浪一般汹涌而来的西凉军,阿备冷静地观察了一瞬,随后利落地比划了一个手势。他身旁的亲兵见了,立刻领会,抽出腰间的冲锋号,吹出了一串激昂又规律的号角声。
这是阿备根据现代经验改进的。东汉时期指挥军队,一般用的是鼓和锣——击鼓前进、鸣金收兵,说的就是这两种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