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备的一番解释,一下子就让蔡邕豁然开朗。甚至,让他有了种思想解放的感觉。
自从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之说后,四百年来大汉人民对其深信不疑,甚至是越来越相信。
因此,在大汉的整个历史中,各种谶纬层出不穷。国内每回出现什么地震、日食之内的异象,都会有高官被罢去,甚至是皇帝出罪己诏。
但是,现在刘备却说,不是这样的。
“云朵与晴雨之间,真的有规律吗?”
“当然有。世间万物普遍联系、相互影响,自有道理。”
“上天的晴雨真的可以被凡人预测吗?”
“只要有足够多的观测数据,便能总结出规律。只要总结出规律,便能进行预测了。”阿备微笑,“格物致知,便是如此。”
阿备的语气极轻极柔,仿佛所言所语不过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道理。就如同下雨打伞、天寒加衣一般,人尽皆知。
但那每一个轻巧的字句中,却藏着千钧万钧的重量和无与伦比的震撼。
仿佛泰山落地,又仿佛烈日凌空。
蔡邕收拾好仪容,重新规矩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偷偷地用余光看向天边的云朵,心中有一个想法悄悄地生了根。
如果……
如果上天的晴雨真的可以被凡人预测,那么……
鸿都门学的事情结束后,汉灵帝刘宏和百官各自回家。
太常来艳坐着驴车在雒阳城里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圈后,又悄悄地调了个头,拐进了一座阔大的宅邸里。
这宅邸属于汝南袁氏,里面住着如今在雒阳城中为官的袁逢、袁隗、袁基、袁术、袁绍等人。
如今当家的,是袁隗。而就在三年前,他还曾担任三公之一的司徒,只是因为天降异象而被罢去了。
辅助袁隗的,是现任屯骑校尉的袁逢。
再下面的,则是袁基、袁术、袁绍三个小辈。他们都尚年轻,目前身上都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官职。
来艳被引进到袁宅时,房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官员。他们一边品着茶水,讨论着一些天气花卉之类不着边际的话题,却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哀叹声,彼此的眼神中有着心照不宣的示意。
来艳到来后,先到的官员们依次向他打着招呼。有些年轻些的官员沉不住气,想要开口问什么,来艳都会挥手打断,喃喃地将他们按回去:“等一等、再等一等……”
莫约等了一盏茶功夫,袁隗终于姗姗来迟。他一来,便笑道:“隗近日新得了一盆极好的杜鹃花,邀大家一起来赏一赏。”
说着,袁隗坐到了主位上。袁逢、袁基、袁绍等袁家人也依次落座。
跟在后面的家丁则将一盆怒放的杜鹃花摆到了房间中央,然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整个房间中,终于再没有了多余的外人。
一位官员实在有些着急了,拱手叫了声:“袁公……”
袁隗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指着杜鹃花介绍道:“你们知道吗?这杜鹃花看上去好养,实则不然。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每天晒多久的太阳,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注意,就要养遭,花就开得不好了……”
咱们今天这么多人来,可不是为了听养花经的。
那官员更加着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量:“袁公……!”
袁隗略侧了侧身,转向来艳:“季德,你应该还记得吧?去年隗也曾邀你一同赏花,赏的也是这盆杜鹃花。”
来艳眯着眼睛,盯着杜鹃花仔细看了半晌:“嗯,对对对,就是这盆杜鹃花。”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真就慢悠悠地赏起了花?
更多的官员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唤着“袁公”。可袁隗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一味拉着来艳聊赏花往事。
许多官员都实在忍受不了了,告辞离去。袁隗并不挽留,只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袁基、袁绍、袁术几个小辈则负责送客。
袁隗哈哈大笑:“季德,你看走眼了!这花盆虽然还是去年的花盆,但里面的花却早已不是去年的花了!
去年那花凋谢后,不知为何一日日地就衰败了下去,花匠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救回来。
我看那花整日里半死不活的,太晦气了,便命花匠将其拔去,重新种了一颗同样品种的杜鹃花,精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