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屁股下坐着统一的木板,面前放着统一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着统一的笔墨纸砚和考试试卷。
铜锣一响,考试正式开始。
带刀的卫士围在号舍周围,各个如同黑面金刚;掐着腰的小黄门在其中巡视,位位都是巡海夜叉。
开始科考的官员们必须埋头书写试卷,稍有出格的动作,就会招来小黄门的一顿呵斥。
官员们大多都是士族出身,就算不是日日锦衣玉食,也从小没受过太多委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规训?很快,便有官员借口更衣,想要出去透透气。
官员思量:我要出恭,你总不可能还要我必须用规定的姿势撒尿了吧?
这位官员的猜测很准确,的确没有人要求他必须用规定的姿势撒尿,但他必须在规定的地方撒尿。
而那个所谓的指定的茅厕,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木桶,孤零零地放在号房尽头的一块空地上,上无片瓦,下无遮挡,旁边还站了一圈的卫士和小黄门。
官员满脸惊恐:“就不能有个布幔挡一挡吗?”
小黄门道:“万一你借着布幔搞小抄怎么办?”
第一次,官员的语气中带上了哀求:“那……那你们能不能转过去一下?”
“不行,所有考生都不能离开监考人员的视线。”
“可是……你们在旁边看着,我实在……实在是解不出来……”
这时候,阿备猫儿般滴溜溜地走过来,悠悠地道:“陛下有旨在先,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官位大小,要全部依照鸿都门学学子的标准行动,不许搞特殊哦~~。”
官员心中抓狂: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出来提醒我了!
这位官员抓着衣带沉默地看了恭桶很久、很久、很久……最终,他肩膀一垮,如游魂般摇回到了号舍:“算了,我不更衣了。”
小黄门幸灾乐祸地追在后面喊:“你真的不更衣了吗?人有三急,可千万别憋着哦,容易憋出病来的!”
官员涨红了脸,走得更快了:“我不更了!”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相比之下,呆在狭小的号房里继续考试都显得那样地幸福。
但显然,考试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那试卷上,尽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内容。
——什么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数头有多少个、数腿有多少条,最后问你鸡和兔子分别有多少只?
——什么北方和南方都种水稻,为什么北方的水稻更好吃?
——什么给出一系列云朵的形状,然后问你明天下不下雨?
怎么说呢?试题里的每一个汉字百官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们就完全理解不了了。好一点的,能连蒙带猜地答出几道算术题,差一点那真是一点都答不出来。
但是,身为汉帝国身份的官员、士人中的精英,强烈的自尊又不允许他们承认自己的失败,非得将试卷都答满不可。于是,一个一个就在号舍中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急得满头大汗。
汉灵帝刘宏坐在考院外的二层小楼上,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一边喝着小酒听着曲,一边乐得哈哈大笑。
“哎呦,那个人好搞笑,把头发都抓散了……哈哈,那边那个更搞笑,直接急得拿头撞墙了!……那边那个,直接趴在桌子上不动了,这是直接放弃了吗?真没用呀……!”
隔山打牛的敲打很不错,听刘备和刘辩联手整蛊也很好,但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自出手、亲眼见证百官们的窘态来得爽快有趣呢?
汉灵帝刘宏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神清气爽起来。
哼哼哼,这群士族,总算是落到我的手里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十分,铜锣再次响起,这一天的考试总算是结束了。
百官们相互搀扶着走出烤院,各个衣衫凌乱、神情萎靡,一副怀疑人生、怀疑世界的模样。
刘宏坐在最上首,昂然道:“众卿家亲身体验了一回科举考试,可还觉得这鸿都门学的学子不过尔尔、不堪大任?”
这种时候,谁还能说话?谁还敢说话?
是想不要命了,还是想再回那地狱般的考场呆几天?
百官们皆是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一回的交锋,是刘宏和刘备大获全胜,士族一败涂地。
刘宏心中得意,正要开口回宫,蔡邕却突然走出了行列,眼含热泪道:“科举考试辛苦,但也不过是一人一身之苦,并不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