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巾起义的正义性在后世是得到肯定的,但它对百姓正常生活的破坏性也是显而易见的。
阿备知道黄巾起义是历史趋势,不可避免。即使没有了黄巾起义,还可能有红巾起义、白巾起义。但阿备既然决定兴复汉室、安定天下,那么自然希望能够以一种代价更小的方式来实现。
他写下这封信,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试探。他想看一看,自己这微小的蝴蝶翅膀,到底能引起一场怎样规模的飓风,到底能不能将结局引导到一个更好的方向。
阿备将奏报和私信都封好胶泥、盖好印信后,送到驿站,快马加鞭地送去雒阳城。
几天后,阿备的奏报和私信便送到了雒阳宫中。
汉灵帝刘宏向来不太爱看这些奏章,一般都是由中常侍们先看过后,将简单的事情直接批复,然后再拣出难办的事情呈报给他。
这一天,当值的是中常侍张让。他按照往常的惯例,行云流水般地处理着各处官员的上奏。翻到玄菟郡太守刘备的奏报时,发现上奏的只是寻常的剿匪事宜,便大笔一挥直接通过了。
“张常侍,刘府君还一同送来了一封给陛下的私信。”一个侍从将一卷带着封泥的竹简呈了上来。
张让接过竹简,直接动手扯开了封泥,一目十行地浏览了起来。显然,这都是惯常的操作了。一旁的侍从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谨慎地低着头、闭着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刘备和灵帝刘宏有私信往来,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每一封私信,张让都看过。这一次,他原本也只是随意地看上一眼,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颤。看到最后,他直接拧起了眉头,面色黑沉如同墨汁一般。
私信里,句句都在警示太平道的不臣之心,还暗示雒阳城中有他们的内应。作为刚刚和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深入接触过的人,张让怎么能不多想,怎么能不胆战心惊?
张让的第一反应就是烧了这封私信。但这样做很容易留下把柄,日后被灵帝刘宏追问起来,也容易被责罚。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将私信丢进了一个箱子底部,又将一大堆已经处理好的奏表堆了上去。
张让随意地点了两个侍从,指着装满了奏表的箱子道:“你们抬着这个箱子,跟着我去见陛下。”
两个侍从应诺,一路抬着沉重的木箱跟在张让身后,来到了正在花园里游玩的灵帝刘宏。
“陛下,”张让瞬间换上了花儿怒放般的笑脸,指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木箱道,“这都是近日百官递上来的奏报,老奴已经酌情批了一遍。陛下,您要不要再看看。”
灵帝刘宏看着那一大堆的奏表就感到脑袋疼,但作为皇帝的使命感还是督促他拿起几卷奏报看了看。结果看了没几行,不仅脑袋疼了,就连胃袋都开始疼起来了。
“下了两场雨……韭菜涨价了……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拿来烦朕?!这些士族官吏们,一天到晚都没有正事要干吗?”刘宏越看越烦躁,直接将奏报一扔,摆手道,“都拿下去,朕不看了。”
张让故意装作无措的样子,问道:“那这些奏报的批复?”
刘宏道:“张父批得不错,就这么办吧。”
“诺。”张让低头应诺,冲着抬箱子的侍从招了招手,那藏着刘备私信的木箱便被迅速地抬走了。
“等一下!”
刘宏的声音仿佛是一把铁锤,猛地将张让的心肝脾肺都砸得颤动了起来。两个抬箱子的侍从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张让也瞬间绷紧了身躯。
到底是多年服侍帝王的老人,张让很快放松了身体,整理好了情绪,满脸带笑地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刘宏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漆盘中的鲜果,问道:“玄德好久没给朕来信了。最近宫里没收到玄德寄来的信吗?”
张让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确实没听说呢。老奴之后再去问一问?”
刘宏道:“嗯。玄德的信寄来后,第一时间拿来给朕看。”
张让低眉敛目:“诺。”
几天后,刘宏的确又看到了刘备寄来的信件。但那封信件,却是刘备达到玄菟郡后寄来的了。
而张让,在利落地处理了刘备警示信的事情后,立刻回家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一位身份神秘的人送出了雒阳城。
在大汉的土地上,就在刘备和张让在各自忙活的时候,秦孝也带着冯树的头颅回到了冀州钜鹿郡太平道的总部里,见到了大贤良师张角。
“大贤良师!”秦孝满脸尘土,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弟子有罪,没能护住道兄!我们一队两百人,几乎全部覆没。弟子拼死,只带回了道兄的头颅!”
对于冯树这个亲传弟子,张角并没有多么的偏爱。
但骤然之间见到他的头颅,见到那被贯穿了脸颊后留下的狰狞伤口,见到那充满腥臭味的满脸血污,见到那直到死亡依然不甘依然愤怒的表情,张角的心还是被重重地撞击了、被铺天盖地的悲伤给淹没了。
他张角的弟子,就算是要死,也不该死得如此狼狈、如此凄惨呀!
张角抱着冯树的头颅,不由地痛哭起来。其他弟子见状,纷纷上来劝慰。过了一会儿,张角收住眼泪,吩咐将冯树的头颅厚葬。
秦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哭喊道:“道兄带弟子入道,对弟子而言就如同再生的父母。请求大贤良师准许弟子为道兄守孝三年,以全情谊!”
张角看着痛哭流涕的秦孝,心中十分感动。这分明是个和冯树没有血缘关系的普通弟子,却不但冒死抢回了冯树的头颅,还主动提出给冯树守孝。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实在是难得。
张角不由地放柔了声音,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周。”秦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