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一盒云母檀木象棋,伸手揉揉眼睛,指着盒子上露出的“車”,对薛静安说:“車,横冲直撞。”
又指着“馬”,说:“馬,日字步。”
薛静安才刚教她象棋,平安话不多,听起这个,却很专注,学得也快。
薛静安也是头次教人,她品出趣味,又想起宴上,平安那句“我的姐姐”,她心里一暖,说:“对。”
彩芝接走象棋盒,笑着说:“二姑娘,今天晚了,明天再让大姑娘教你吧。”
平安看了眼天色,有点不舍。
今天太好玩了。
她们刚过月洞门,却看老太太房中的雪芝候在六棱石子路旁,薛静安和薛常安脚步迟疑,就连彩芝想到老太太,都有些发憷。
只有平安阔步走了过去,她好奇地看向雪芝,她记得雪芝,和彩芝名字很像,就是换了个字。
迎上平安干净漂亮的眼眸,雪芝忍不住笑了下:“几位姑娘,老太太找呢。”
平安和彩芝、雪芝走在前头,薛静安和薛常安落后几步。
薛常安悄悄问薛静安:“祖母找我们,会不会和今天玉慧郡主有关。”
薛静安心内打鼓,今日从玉慧郡主堪称狼狈的离开后,她倍感松快,甚至飘飘然恍如梦中。
原来,这些年她的忍让沉默,是换不回玉慧的尊重的,原来,玉慧说的所有难听的话,是能破解的。
回想所有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玉慧,薛静安发现压在她头上的乌云,被一口气吹散了。
是平安轻轻的,不带任何恶意的一口气。
可是,玉慧郡主到底是皇孙女,今日出了这个丑,她们是一时爽快,祖母从长远考虑,定是不喜的。
而平安再如何,也是家里刚找回来的宝贝疙瘩,她和常安却不得母亲青眼,就算三人被祖母罚了,母亲定会来找平安,她二人就得自求多福。
想到这,薛静安发觉那朵乌云,又飘了回来,今日的快意果然是梦罢了。
薛常安倒也想到一处去,咬了咬唇,心里埋怨,若祖母不满平安的应对,罚平安就是了,怎么还要牵连她们。
不论她二人多不想去怡德院,还是走到了。
与前院、后院的热闹不同,怡德院像是被一个药碗倒扣,肃穆而沉默,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充盈着角落。
这回,老夫人房中没有熏香,敞着支摘窗,让夜风一阵阵地卷入屋中,将她手边佛经吹得“哗哗”响动。
秦老夫人头戴蹙金纹抹额,一身庄重,她闭着眼,口中读着佛经,念念有词。
雪芝道了声:“老太太,姑娘们都来了。”
秦老夫人翻过一页经书,她沉着声,问几人:“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吗?”
一听就是有火气的。
薛静安紧张得微微发抖,薛常安也低垂着头,眼下最好就是认错,可是,她们都不敢开口,一个答不好,定要受罚。
平安一点不察,她刚揉完眼睛,看向秦老夫人。
京城的祖母好像经常自己一个人,这和皖南的时候不一样,刚过农忙的时节,老太太们会坐在村口聊话。
她要是路过,她们会拉着她坐下,再塞半个白面馒头在她手里,香甜香甜的。
所以她知道,祖母找她们是为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语调和往常一样又软又慢,说:“找我们,来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