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薛铸所料,薛镐行事莽撞,都到京城了,才往家里递消息。
好在薛瀚、冯夫人知晓次子的习性,虽是让给他做接人这样的大事,却也没全然放任,早早让人盯着,永国公府的马车甫一抵达京城,消息也传到永国公府。
当是时,若一滴水溅入热油锅中,永国公府上下活动起来。
圣祖御赐亲题的牌匾下,凡薛家族内祭祀、接旨、嫁娶大事才会大开的赤金檀木正门,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缓缓推开。
公家的侍卫齐齐跑来,横刀推开左右翘首围观的百姓:“退下,退下!”
“不可围观!”
“……”
不多时,大门口拥来婆子管家数位,接着,永国公薛瀚、一品诰命冯夫人双双出现在大门口,薛铸、薛静安和薛常安来的更早,除了长辈老太太,薛家人算是都出场了。
如此隆重,冯夫人私心里只怕不够。
她想让平安和和乐乐回这个家,只是,十年前小平安刚丢的时候,找孩子的动静闹太大,后来即使说她在乡下养病,却也于事无补,免不了京中一些传闻。
既然如今她回来,就得开个好头,免得被人看轻。
老太太与薛瀚,想的东西比冯夫人要更多一点,这样的开场,不止为平安铺路,还为她与豫王的婚事。
薛家要接的不止是薛家的女儿,更是未来的豫王妃,对豫王妃,便不逾制。
一时,迎在门口的众人,心思各异。
突然,公府二爷薛镐坐在马上,一身风尘仆仆,沿着永安街跑过来,大声:“父亲母亲,我把二妹妹接回来了。”
冯夫人:“人呢?人呢!”
薛镐手指往后面一指:“喏,这不就来了。”
方才薛镐来的方向,侍卫们前后护着一架马车,马车是湖蓝顶,四角垂着金色丝绦,并一块薛家牌子,随着走动,左右摇摆。
冯夫人的心,便也跟着摇摆起来了。
她攥紧了手帕,梦里梦外,她想象过无数遍与小平安重逢的画面,可此时真要重逢了,她突然有点害怕。
害怕多年夙愿,临了临了,镜花水月终成空。
似乎是察觉她情绪不对,薛瀚抬手,轻碰了下发妻的手背。
冯夫人方回过神,便看马车停下,薛铸带头,带着薛静安和薛常安与几个管家婆子,拾级而下,道:“二妹妹,一路辛劳。”
薛铸这一声后,几人便看那车帘动了动,旋即一只纤纤素手,微微撩开车帘,车中人的面貌,便逐渐显露。
少女头发浓黑如墨,梳着双环髻,扎着一双红色绸带,她额前细软的碎发,随风往左右撇开,绸带轻飘,一双秋水眸微睁,鼻子小巧细腻,朱唇如花瓣,粉面桃腮,似工笔大家细细描绘,天工巧夺,更若自然造化独一无二,天然神韵,竟是挑不出一分错。
国公府几人皆愣住。
尤其是薛铸,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担忧都是多余。
也难怪薛镐一见她,就如此笃定这次没错,但凡见过她小时候,便能一眼认出,她就是小仙童小平安。
他侧身让位给管家婆子林阳家的,请平安下马车。
平安伸手,握住林阳家的手,探身自马车内出来。
她身量却也不短,披着玫红蝶戏牡丹大衫,并一条象牙白百褶裙,往那一站,好似所有光华都往她身上聚,气度更是飘飘欲仙,倒还真把静安、常安压了下去。
兄弟姊妹可以到府中再认,父母却是要先见过的,平安被林阳家的带到门口。
林阳家的说:“二姑娘,这位是老爷,这位是夫人。”
平安看着冯夫人和薛瀚。
从皖南出发前,周氏有和她说了国公府的规矩。
他们就是她的生身父母。
她微微低头,也算是行了个礼,口中说:“父亲、母亲。”
少女还有些不习惯,她声音轻软,咬字清楚,只是冯夫人听起来,便像是从梦里传来的,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