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樊江杨,还是看着易玖。易玖被他看得心里发怵。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手在课桌里翻找了一下,拿出牛奶,塞到他怀里:“我刚刚说话可能有些直接。”虽然她说的是对的。“给你喝瓶牛奶吧,谢谢你教我题目。”虽然再教几次她就可以自己跟上进度了。樊江杨看着手心里的牛奶。温热。完蛋了,他觉得自己肯定喜欢易玖。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易玖往公交站台走。站台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她恰好碰见了张子圆和余甜。认识一天,根本算不上认识。但是眼神交汇的时候,易玖还是冲她们点点头。“咦,她不跟梁肆延一起走了?”余甜悄声说。“我也不知道啊。”张子圆声音压地比余甜还低,她连董施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易玖。“好奇怪啊。”“哎呀不要背后说人坏话。”“也是。”余甜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震天响的车声。易玖差点以为世界核异变,哥斯拉又从深海出来了。“卧槽,什么玩意儿!”在站台等车的男生探着脑袋,脖子伸得比鹅还长。“本田cbr650,谁啊,装逼装来尚和门口了!”一辆黑色摩托车在公交站台前停下,伴着刺耳的刹车声。车身全部覆盖为磨砂黑,车灯周围漆着一圈灼眼的艳红色。易玖也看了一眼,好奇心被勾起。但也只是一瞬,她又很快低头看着物理题。“易玖。”沉冷的声音倏忽响起,穿过嘈杂的人群议论声,直勾勾地落到她的耳际。易玖愣了,这熟悉的声音。她抬眸,看见梁肆延靠着那辆摩托,身上穿的早就不是尚和校服的那身打扮,他换了黑白撞色赛车服,肩膀、裤缝边是橙红色线条,衣服胸口处刺了只张牙舞爪的豹子。他把头盔摘下,额前的黑发略微凌乱,他随意地往后薅。落日氤氲红了整片整片的天空。他站在单薄的阳光里,周身像是被光覆盖,眉眼冷淡。“你”易玖哑口无言。“过来。”他说。一米八八的个子,压迫感十足。他这话的时候像带了种魔力,易玖不自觉地朝他走过去。梁肆延带好头盔,又把另一个丢到她怀里,他长腿一伸,跨坐上摩托:“上来。”声音包裹在头盔里,有些模糊。像是隔了层白茫茫的雾气在交谈。“啊?”易玖两手捧着头盔,愣在原地,“你怎么不开车?”梁肆延睨了她一眼:“上不上?”语气多了分不耐。“不上。”不止梁肆延,其他人都愣了。“易玖你说——”“为什么要上?”梁肆延觉得,如果有一天为什么这三个字在易玖的人生中划分成了违禁词之后,她能说的话一定少一半。“回家。”梁肆延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坐公交。”“待会儿去出去吃饭,你是要坐公交坐到那儿?”又是回家,又是出去吃饭,到底去哪儿?但是易玖不再多说,艰难地跨坐上摩托车。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了梁肆延的车,明天不知道又是什么风言风语。幸亏她在尖子班,没听到就当做没发生了。“搂着我。”梁肆延说。“什么?”易玖没听清。梁肆延指尖推开挡风面罩,回头睨了她一眼,凌厉的眉眼直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说,搂着我。”易玖当然拒绝。只是在摩托车飞速向前驶去的那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搂住梁肆延的腰,伴着低低的颤音。“慢一点。”她说。易玖是真的担心会出事,甚至在担心两个人坐摩托会不会被藏在道路拐角处的交警叔叔逮个正着,然后罚款二十元。梁肆延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的,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开得更快。摩托车的嘶鸣声音震天响,像在末路中狂啸的黑色野兽,不顾一切向前冲去。易玖的心高高悬起,像是失重般,她不由抱得更紧。她看到梁肆延后颈上昭示蓬勃力量感的青筋脉络,还有他凸起的喉结,伴着阵阵欢呼,响彻在这条道路上。迎面的傍晚夏风灌了她一整张脸,模糊视线里,她看见梁肆延娴熟地滑行着。带她穿过高峰期堵塞的车群,越过一个个晃眼红绿灯,穿过无数黑暗匝道,周围的树木、建筑、路人,因为快速移动着的光影,齐齐蒙上了一层灰色,和高远的蓝天搭配在一起,像极了老式电影里的情节。这是易玖向往许久的事情,心底那个被抑制下去的萌芽在这个黑夜破土而出,恣意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