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喧闹的人群轰然一静,但很快就爆发出更大的喧杂声,在人耳边沸腾起来。
“什么?这苏府千金年纪轻轻便得了癔症!”
“要不得要不得,这苏府啊怕是撞上什么灾祸了……”
周遭声音不断,唏嘘有,看热闹的亦有。
谢时浔垂眸看着在他脚下跪着,涕泗横流的老奴。眉心微皱,退了一步,但立刻出声,带着些担忧:“无妨,我既已答应娶苏小姐为妻,又怎会就此作罢?你且现在引我进府!”
谢时浔说着,又侧身抬手朝一旁的陆影一指:“拿着我的令牌进宫,让宫里的那位赵太医出宫,为苏小姐诊治!”
随即眸子垂着,不喜不怒只沉着眸底墨色,催促道:“进府。”
这厢本还在掩着面泣泪的老奴闻言,哭诉的动作倏然一顿,腿脚一麻差点天灵盖都被掀了,登时支支吾吾的说不话来。
见状,谢时浔眼尾一挑,声音沉下来,不似初春的温柔细腻,反倒是寒冬里的深潭起了些涟漪:“不是说苏小姐病重?”
老奴仍跪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面上的泪珠要掉不掉的垂着,口中支支吾吾让人不知言何。
待谢时浔耐心即将告罄,苏长弓便提着大步从府中迈出来,高声道:“大人,我们苏家有罪啊!”
谢时浔抬眸看过去,视线越过走的有些跌跌撞撞的苏长弓,遥遥和刚刚跨出苏府门槛的沈娥对上一眼。
“咳咳。”沈娥以手握拳置于唇前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人,眼底里透着股不耐。
谢时浔勾唇,苏长弓走近了,脸上有泪痕,丝毫不能与平日里的苏老爷挂上等号,那人连忙想要当着这街上的众人在他面前跪下去,却被谢时浔不动声色的扶住,动作有一刻顿住,可立即反应过来道:“大人,我们苏家有罪啊!”
“何罪之有?”不同于刚刚面对苏府小姐,得了癔症那一刻所带着的略微焦急。此时让人听上去,这语气几乎是有些平平。
苏长弓闻言一怔,赶忙稽首道:“大人,今早我家小女癔症突发,此时已认不得我与夫人,更遑论旁人……如今这与您的亲事,怕是无法行进……苏家有罪,白费了状元郎您的一番心思,没有与您成一家的福气啊!”
“苏大人莫慌,我刚刚便已知晓。”谢时浔虚虚抬手,将苏长弓的礼拂了,“我已将情况告知我的贴身下属,即刻便会拿着我的令牌到宫中寻赵太医出宫,此刻我们还是先进府,看看苏小姐的情况。”
谢时浔如是担忧的说,苏长弓面上不显,心却陡然沉下去。
他为商多年,虽未曾做官,可他把握着京城商脉,各地消息来往还算灵通……也自然听说过宫里这位“赵太医”的名号。
这位赵太医,原是民间出生,早年便以“神医”之名流传开来,一时间被人称颂。“医死人,肉白骨”之传数不胜数。
看来,还真得像那媒人所说,让女儿受些委屈演那出戏了。
苏长弓垂首,眼底神色晦暗,再度抬起时,换上满脸悲戚,引得众人一顿唏嘘。
“谢过大人。”苏长弓拍衣拱手,整个人颓着背,托出一副“萧瑟”样,伸手朝府门一指,请道:“还请大人与我入府。”
*
暖芳阁。
苏明曦仍旧一身大红喜袍坐在梳妆镜前,看上去无喜无悲,像是被人抽干了生气的枯木。柳若芸则是叠手站在门口踱步,心下慌乱。
不一会儿,门口丫鬟疾步过来,柳若芸立刻迎上去。丫鬟立即凑在柳若芸耳边低语。
一时间,柳若芸险些失声,脚步不稳往后倒去,是丫鬟伸手过来才堪堪将人扶正。
柳若芸眉心跳起来,心脏鼓动,全身血液也在沸腾叫嚣,几欲昏倒。但心底的事情还是稳稳吊着她,瞥眼看了下坐在不远处如静雕出神的女儿,心底一阵悲痛,长长叹了口气。
随即搭上丫鬟的手,快步出门。踏出院落时有些许迟疑,但还是吩咐道:“看好小姐!”
彼时里屋,连着府外后院的窗子忽的“吱啦——”响起来,神思一直沉凝没有生气的苏明曦听声,眉角微皱,原本没有波澜的心境有了些涟漪。
“是谁?”
苏明曦试探道。
不远处的窗子沿着缝被人从外边往里抬了抬。苏明曦的心被吊起来,拖着嫁衣起身,同时手抄起梳妆台上的花瓶,缓慢朝着窗子的方向移步过去。
“吱啦——咔啦……”窗子声不断响起,倏然间一双手从窗外朝内探出来。
苏明曦见状,急忙放轻脚步,心提到嗓子眼,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