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川心跳如擂鼓,像是忽然不会说话一样:“你……”
谢柏峥手上用了一点力道,把那一截衣袖往自己这边拉,霍靖川本就心猿意马,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两个人的鼻尖仿佛要触碰到,呼吸也是一起乱。
霍靖川低头时,甚至能顺着视线看到谢柏峥的锁骨。他好像更瘦了,霍靖川在这个当下竟然还能分神想了想,他要怎么把人养回来。
霍靖川好半天才接上后半句:“……你身上还有伤。”
谢柏峥无声地笑起来,像是主动靠在霍靖川肩上一样,就着这个姿势问:“我知道啊,你想做什么?”
室内光线昏暗,霍靖川的衣袖还被人牵着,内心斗争复杂得如同乱麻,僵着半边身子下决心:“我看看你的伤!”
咬牙切齿的,凶巴巴的。
谢柏峥放开手,却没忍住逗他,“那你打算怎么看?”
霍靖川:“……”
霍靖川恼羞成怒地伸手关上窗,强势地牵着人在床边坐下。不过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庆王殿下再文武双全,却也没学过医术。
好在简单的药方还是会看的,他问:“陈御医都给你用了什么药?”
谢柏峥想了想那些药名,觉得这时候背药方实在是好浪费。于是他开口:“我只记得,好疼。”
霍靖川是亲眼看着爆炸发生的,自然知道谢柏峥会遭受怎样的苦楚。他日思夜想过千万遍,恨不得以身相替,也比不上谢柏峥说的这一句话。
霍靖川蹲在床边,就这样自下而上地望着谢柏峥,尽管这个人在这段时间得到了极好的照顾,但是重伤还是让他变得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在夜间更显得孱弱。霍靖川想伸手碰一碰他,可却不敢贸然唐突。
他嗓子发紧地问,“我再抱抱你,好吗?”
谢柏峥伸手,托起他的下颌,垂着眼道:“我以为你死在那一场爆炸里了,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这个问题,霍靖川其实有非常多的标准答案。
他醒来时还未好全的腿伤,朝中波云诡谲的局势,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钦差身份才能把慈恩寺背后所有的罪恶连根拔起,可是面对谢柏峥的责问时,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统统都没有用。
他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如果最重要的那个人都不能亲自照看,那么他那些大道理,那些看似运筹帷幄的手腕,其实全都没有用。
霍靖川原本是想,有叶文彬在,想必照顾好一个伤患他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还有京中赶来的御医,他的伤势也会得到医治。
即便他在京中心急如焚,但只是晚几天,谢柏峥也一定会没事的。
可他没料到叶文彬会提前回京,也没想到谢柏峥会和他一样心急如焚,会替他担心,会伤心难过。
霍靖川偏过头,轻轻蹭着他的手心,口中道:“对不起。”
谢柏峥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却不见几分生机,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霍靖川怔怔地看着他,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这样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从京城赶来,一定会让谢柏峥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
霍靖川的眼泪滑落,滴在谢柏峥的手心里,微微一烫。
谢柏峥替他擦掉眼泪,语气很轻地说:“不哭。”
霍靖川不想谢柏峥反过来还要哄他,牵住谢柏峥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从前听太医说,手这样凉是因为伤了元气,等回京了我找些好药材给你好好补回来。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照顾了,你要乖乖听话养伤,太医院的院判大人最会开调理的方子,我找皇兄把人要过来以后就只照顾你一个人。”
“等你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不好?”
谢柏峥低眉顺眼地:“你不是要抱我吗?”
话音刚落,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轻轻拥住他。一点也不莽撞了,连睡袍都没有被压皱。
两人相贴的距离里,连呼吸都差一点要共享。小陈御医的那一剂安神药果然是闻到药香就令人昏沉,庆王殿下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要不就别管慈恩寺,也不要做钦差了,就这样将人抱回京城,在他的王府里藏起来。
王府里伺候的人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再添上谢柏峥的话,不如再把母后派来的宫人要回来,听说那群人当中还有一个戏班子,不如也一起要来。谢柏峥有兴致的时候,还可以给他解闷。
这样说的话,御厨也得要两个,还有长安县南市那位买糖饼的老伯。
霍靖川天南海北地胡思乱想了一通,谢柏峥却从他身上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在这个真正意义上,久别重逢的拥抱里问:“你去慈恩寺了?”
霍靖川还在心里盘算着有什么能让他拿来哄谢柏峥高兴,猝然这样一问,有些怔愣:“……我身上沾到了那帮秃驴的香油味?”
——顾子俨那个没用的东西买,早就说了让那帮秃驴离他远一点!
谢柏峥点头,“嗯,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