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教谕愣了好一会,才答:“好,回家罢。”-
这一夜,月朗星稀。县学的值舍中总算一家团聚,煮了一大锅馄饨,大家分着一起吃,其乐融融到深夜方才各自去睡。
好不容易才归家的谢教谕却睡不着了,他不在家这三四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家人们怎么好像都不一样了呢?
谢教谕原本设想的归家场景——
苏氏哭,母亲哭,女儿也哭。至于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恐怕又受惊吓病了。
可是以上设想一个也没成真,甚至没人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教谕翻来覆去,苏氏也被吵醒,担心地问:“夫君,怎么了?”
谢教谕已经思来想去好几遍,也顾不上委婉措辞:“夫人怎么也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氏一听便笑了。她卖起关子:“夫君还不晓得自己如何能这样快便归家?那明日去县学上值了,就便晓得了。”
谢教谕:“……”
这一趟回来,家人们都变得好陌生-
翌日。
谢教谕既然已经归家,谢家也总算是回归到了平静的生活。只是有一个人不大平静,祖母养的鸡都还没开始打鸣,谢教谕就抄起戒尺去敲谢柏峥的房门。
这大半夜的,谢柏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睡眼朦胧地开了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都觉得惊呆了。
谢教谕:“这都过快五更了,你还没起床背书?”
谢柏峥:“……”
天还没亮呢,大半夜起来读书,他真的没毛病吧?
原主原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他书架上的书本还不超过二十本,天天这个时间起床背书,真的不会读书读傻掉吗?
谢柏峥在电光火石间,生生忍下了要骂人的冲动。他像是没听懂一样,直接略过了不合理要求,十分关心地问:“父亲这么早起床,是没睡好么?”
谢教谕:“……”
他这儿子真不对劲,他都分不清是变聪明了还是变得更傻了。
谢教谕又说了一遍:“你该起床读书了。”
谢柏峥充耳不闻道:“是,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这就起来温书,现在时辰还早,请父亲再去歇息会吧。”
话都叫他说了,谢教谕冷哼一声,回房睡去了。
谢柏峥立即关上了房门,转身回到了床上。答应归答应,但背书是不可能背书的,谁在这时间能看得进去那劳什子四书五经。
……
两个时辰后。
睡过了回笼觉的谢教谕,再次突击检查。他的儿子,依旧没在看书,甚至连房中都不见人影。
这一大早,去哪儿了?
这三天没人管教,他这是彻底被放羊了吗?
谢教谕生气地转身,就见谢柏峥拿着两屉蒸熟了的豆沙馅甜馄饨,和谢若婧一起有说有笑地出来。
谢柏峥见了人还打招呼:“父亲睡醒了?母亲说今日早餐吃面条,一会就能做得。……这甜馄饨是要给姐姐带回去,父亲若想吃就叫祖母再蒸一笼罢?”
谢若婧其实想说,分出去半笼也不是不行,但是毕竟是弟弟的好意,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只能找补着说:“甜馄饨熟得快,很快就能蒸好。”
谢教谕:“……”
三天不回的家,真的很陌生。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谢柏峥为何不去读书,原来是在这里端蒸笼。“君子远庖厨!”谢教谕总算理顺了气,“你一大早在这里瞎添什么乱,怎么不去多背几篇圣人文章?”
“还有你——”谢教谕看着已经出嫁的女儿,语气强行收敛了一多半:“你怎么还在家中,昨日没回去吗?女婿在府城读书,你更应该在夫家孝顺公婆,伺候……”
“父亲。”谢柏峥强行打断谢教谕的封建礼教讲堂,不容置喙地说:“我这就亲自送姐姐回去,郑重给姐夫一家赔礼道歉!您就别操心了,母亲还等着您一起用早饭呢!”
谢教谕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又用余光瞟到了自己那位看热闹的老母亲,顿时气上心头,他想说其实倒也不用去赔礼道歉,而且吃了早饭再去也行。结果,他还没张嘴,不孝子女们就已经堂而皇之地开溜了。
谢教谕只能隐约听见不肖子那一句——
“姐姐快些走,去得晚了便买不到拍花糕了,他家一日只卖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