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重新开动,带着少年走上了荣光的第一步。而在远方的官路上,有一队马车正向着相反方向疾驰。那是二王爷的车队,行李都在后面,他们人先出发了。司颂很少回他的封地上,他尽他所能地赖在京城里,圣上之前对这点倒是没多说什么,他也就赖得更加心安理得。“所以,为什么不愿意去啊?”常西扬看着司颂闷闷不乐的脸,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里,柑地那地方实在是块儿宝地。“嘶——”司颂有些为难地吸了口气,“阿扬,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么?你知道,恐惧是人的本性,就是是神仙也该会有害怕的时候,所以……”“你怕什么?”司颂抿了抿嘴,示意常西扬附耳过来,“别跟别人说。”“一定。”常西扬轻轻点头,把耳朵凑了过去。“你不知道,南方的虫子有多可怕。”司颂皱皱眉,他现在想起来都还背后发凉,一阵后怕。“怎么会?”常西扬有点想笑,这个人小时候明明不会害怕的,那时候的二皇子天不怕地不怕,每天端着从容淡定的模样,也带着他偷偷搞过丛林探险什么的游戏。在大半夜偷偷溜进后花园,在那里过夜,最后因为生了火差点烧了整片林子而被嬷嬷逮了回去,被老皇帝狠狠教育了一顿。……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莫先生因为这事打他手板的时候那个狠厉的力度。得亏小王爷没记忆,不如他就会发现这几个小孩小时候比他熊得多。“你那时候……”常西扬有点怀念,“带着我抓虫子烤着吃,我都被你吓坏了……”他揉了揉眼睛,“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特别淡定地看着我,问我,「你不吃是么?那我先开动了。」然后你就咔嚓咔嚓地开始吃那只被烤的发黑的蝈蝈!”“我都不记得我干过这样的事情。”司颂也笑起来,“我当时真是厉害。”“你真的是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常西扬摇头,“所以是虫子吃太多了,所以遭报应了开始害怕了么?”“阿扬,等你到了地方,你会理解我的。”司颂捂着脑袋,一副完全不愿意回想的模样,“你想象不到我第一次在那边住,一个成年人半夜被硬生生吓得哭出来了。”真的,他初次到柑地的时候,那里只是一片荒凉之地。没有豪华的府邸,没有繁荣的街市,甚至这里人的语言他都听不懂。一番自我安慰之后,尚且青涩的二王爷闭着眼摸上了床,打算狠狠睡一觉恢复精力。结果……睡到夜里,就摸到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试过……在黑暗里触摸蜈蚣的触角么?”司颂苦着脸看常西扬,“我第一次见那么长的蜈蚣,天啊。”他粗喘了口气,还是有些不平静,“最可怕的是我为了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虫子,掀开了床褥。”……满满的床虱,密密麻麻铺了一层。那一晚上他是在木桶里睡着的,他觉得自己骨头里都染了这东西的臭味,最后泡澡泡着泡着就累得睡了过去,他是真的委屈极了。也从此对虫子蒙了阴影。刚刚搬离皇宫被封为王的司颂这才明白,自己这是被送来开发荒地的了!好在这里的确气候宜人,民风淳朴,资源优厚,他又善于谋略,推广官话,修建学堂,鼓励经商,消除疫灾,柑地很快就有了欣欣向荣之势。不得不说,司颂的确有着治国之才能。常西扬不知道司颂经历了这么些事,他一直以为司颂是被封了块儿好地方享福去了,那几年虽然与司颂的联系不曾断过,却也远远没有以前那样密切。但是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当年明明吓得小脸煞白还是努力打死那只蜈蚣的,是张扬,上手掀开床褥的,是张扬,把睡熟的司颂拖出来怕他着凉的人,也是张扬。司颂不会告诉常西扬这些事情,尽管张扬的确为他做了许多。在柑地最惨淡的那段时光里,没有这个小孩强撑的笑脸和他的支持,司颂真得可能会被吓得逃回京去。张扬真的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张扬却没好运地坐在二王爷的马车里,他哀怨了看了眼对面的老头子,“白先生怎么也在这里?”“二王爷的伤势尚未长好,极易感染,圣上命我路途之上照顾殿下。”“哦?”张扬一脸不信。“咳咳……”白雀有些挂不住,“前几日因为些琐事和同僚发生了些不大的争吵,被圣上赶停了职,来思过了。”“圣上真是宠先生啊……”张扬托着腮,神情散漫,“柑地现在可是个享福的好地方了。”这里的一砖一瓦,每一片昌荣之景,都是他看着他的主子建立起来的,……不是常西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