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前方也再无一丝消息传来,杨宗志在林仙铺坐立难安,总这么枯等下去,似乎也不是个万全之策,但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仓促行事,更是凶险万分。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春末夏至,去年冬天雪水很大,今年的旱季也来得很快,洛都久久不见一滴春雨,林仙铺处在荒山里面,气候更加干热,窗帘外,已经有知了在树梢上唧唧而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坐在驿站内倒是避过了赤红的阳光,稍显阴爽,禹盘翠汲着清凉的木屐子,露着豆蔻血红色的脚趾尖,咚咚咚的从二楼上跳了下来,她随身的衣服都在洛都城丢掉了,昨晚换下一件后,今日穿着不知是丁娆娆,又或者是幼梅儿的单薄小衣,微微显得局促,裙下露出了好长一截雪白的小腿,人还没看清楚,雪腻的裙下风光却是耀花了人的眼睛。
杨宗志坐在大堂内侧饮茶,一动不动的喝了两盅林仙雪酿,额头上还是淡淡的挂出汗珠子,心神不定,喝什么都是没用,费幼梅看他杯底空了,温柔的给他又斟了一壶,杨宗志抬起手端起茶嘴,还没凑到唇边,两条雪白的便自天而降,险些将茶壶都给踢飞了出去。
“赫……”杨宗志赶紧丢掉茶壶,抬头扫了一眼,对禹盘翠这等吓唬人似的出现方式无可奈何,心底里作甚么都没有兴致,也没耐心去欣赏那双修长矫健的美腿儿,而是低头叹了口气,默默发呆。
“师姐夫……”禹盘翠甜甜们的与他打了个招呼,转而扫到了娇媚的费幼梅身上,这位姑娘的气质和洛师姐颇有三分相似之处,就像她手中的雪酿那样清新淡雅,毫无半点杂质,朱漆黑白分明,瑶唇鲜红,端的美艳绝尘。
看杨宗志默默的点了点头,嗯的一声,禹盘翠伴坐过去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呀,你和……师姐夫是什么关系?”
费幼梅抿着小嘴娇笑道:“我姓费,你叫我费姐姐就是了,吟……或许我也大不了你一两岁,我和大哥嘛……”说到这里,费幼梅柔柔的瞥到了杨宗志的身上,她与大哥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父母都已经点头应允过的,费幼梅对于这一点从来都自豪的紧,能和自己一生的挚爱朝夕相对,实在让她满足的不知还能奢求什么。
“大哥呀……”禹盘翠甚有兴致的攀问道:“你也是他的妹子吗,他怎么……那么多的妹子?”
“扑哧……”费幼梅掩住小嘴咯咯娇笑起来,迎合着她道:“是啊,大哥的妹子是比较多,不算这里的,还有……嗯,十二三个吧。”
“哇……”禹盘翠简直惊讶的合不拢嘴,加上这里的,岂不有二十个上下,那是一个何等规模的大家族啊,费幼梅似笑非笑的腻声道:“怎么……很吃惊么,谁要我的大哥招人喜欢呢。”
“这倒也是……”禹盘翠下意识的点了点小脑袋,继而飞快的摇头,“谁会喜欢这种人呀,咳咳……看见恩人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皱着眉头,这是给谁看呢,哼……”
杨宗志哭笑不得的抬起头来,若在往日,他必定嘻嘻哈哈的说些调笑话,将这外表凶巴巴的小姑娘逗得花枝乱颤,但是这一刻实在没有此等心情,心里面举棋不定,究竟该不该继续枯等下去,回想起凤儿在黄河舟心上哭着大喊:“相公……凤儿等着你来……”
心儿像被一百只手掌揉搓个遍,五味杂陈,他既然答应虞凤前去相会,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要不然岂不枉自为人了,但是怎么去呢,难道去把虞凤偷出来?
鸾凤公主的艳名天下传扬,作为当世唯一的皇家千金,她的身份何其尊崇,总不成好像私奔一样的被人偷走了吧,况且局势也不一定就恶化到这种程度,许冲之死扑朔迷离,或许有他自己的原因,跟杨宗志毫不相干,总之眼睛睁大,也看不清目前的局面,要作到料敌先机更是徒然无奈。
“哎……”杨宗志目光涣散的又垂下头去,蹙眉细思,这时朱晃从外箭步跑进来,对着他的耳角轻轻说了一句话,杨宗志听得一惊,从椅凳上倏地弹起身,惊诧道:“此事当真?”
朱晃道:“就在外面候着,来了有小半会……”
杨宗志奇道:“既然来了,你怎么不带来见我?”
朱晃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他来之后,我派出手下兄弟在四处仔细的搜了一搜,没有见到伏兵之类的,这才带他过来。”
杨宗志笑道:“朱大哥,你也越来越谨慎了,嗯……你做的倒是不错,快,带我去见见他。”说罢两人联袂出了客栈。
禹盘翠在座椅上奇怪的听着,他们说出自己一句也不懂的话,潜意识里站起来跟了出去,刚刚一出客栈,见到空地上横着一顶红绫大轿,光轿夫便有十六个人之多,随轿的带刀侍卫更是有数十人,足见来人的气派。
杨宗志和朱晃迎到轿前,朝里面细声打了个招呼,轿帘掀开,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仪表堂堂的老者,穿着火红色的官服,头戴官帽,禹盘翠凑近身,听到那老者笑着说:“劳烦杨大人久等了,老夫姗姗来迟。”
杨宗志面上古井无波的道:“怎敢当,范大人鞍马劳顿,实让在下愧疚难安。”说话间亲热的拉起老者,和他一道转身走进客栈里,相互间堆满笑容,一派和睦之气。
费幼梅给他们沏上新泡的林仙雪酿,老者端起来喝了一口,艳羡的舔着嘴唇,赞叹道:“好茶呀,实不相瞒,老夫也是个好茶之人,自古琴棋与茶难分轩轾,这茶胜在冰清玉洁,乃是采雪山水酿造储藏,茶叶泡在雪汁中,带足了雪水里的干邑爽口,入口后整个人都为之清朗起来啦,哈哈。”
禹盘翠见那老者说的眉飞色舞,言谈中都是自己听不懂,又或者没兴趣听懂的无聊话,再反观杨宗志,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老者说话,一边给他又随手斟了一杯,两人相碰喝下,仿佛多年未见的忘年友,相交孺沐。
“嘁……”禹盘翠无聊的都想走了,杨宗志哈哈笑道:“既然范大人看得起这茶,不妨多喝几杯,来人呀,一会给范大人再带一些上路。”
朱晃抱拳道:“是……”
范蕲慌忙推手道:“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老夫受之有愧……”
杨宗志笑道:“范大人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呢,这一趟……全劳范大人亲自出马,受之有愧的……应该是我才对呀。”
范蕲点了点头,再不作推辞,而是抚着额下胡须道:“嗯,说起这件事……老夫今日正是来送喜的哟。”
杨宗志眉色不动,反问一句:“喜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