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宸面色不显,握剑的手却无声收紧了。
眼前这个沉着的年轻人临危不乱,说话有条不紊且一针见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感。前面的短暂相处中他不露锋芒,直到现在,宿宸才将此人与刚才外面站出来揭发擎霄的他联系在一起,或许如今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不仅仅是祝枫,这个人,同样不简单。
宿宸不知道,他在心里默默下了定义的同时,岑渊的后颈也因为紧张早已冷汗涔涔。
宿宸没有回答那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他双唇抿成一线,沉默了片刻,才道:“说下去。”
“还记得我们刚才提到的业火吗?业火如此,那人呢?”岑渊凝视着宿宸,那眼神似能将一切洞穿,“燃烧业障的业火尚能被用于犯下罪业,生来携带浊恶之力的人,为何就该注定与黑暗为伍?”
祝枫神色微动,看着岑渊,他突然由此想起之前在销菡坊,坊主对他说过的话。
是黑是白,是仙是魔…
当初的他,是怎样回答的?
岑渊则继续道:“善恶不过一念,是非只在人心,你来自仙盟,自诩所做所为是为了苍生大义,但你现在所行之事,是否完全正确,你当真,问心无愧吗?”
宿宸久久注视着他,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被说动的痕迹,尽管转瞬即逝。
于是他问岑渊:“你认为,应当如何?”
“宿宸长老,何不退一步,给他一次机会,也能为修真界不确定的未来,多留一线可能,”岑渊试图谈判道,“这于我们双方,都有利无害。”
宿宸扫了眼他旁边的祝枫,道:“放他离开,若铸成危害,其严重程度无法想象,我不可能为了这一丝可能和侥幸,让修真界承担这个风险。”
岑渊咬了下后槽牙,表面紧绷的神色之下,内心已经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话已至此,宿宸还不见半点松动。
到底…该怎么办?
宿宸观察两人的表情,竟也不明显地轻叹一声。
刚才那些话,他又怎会不懂。
只是,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和眼前形势了。
他的剑慢慢转向无所遮挡的祝枫,剑身周围环上了冰冷的寒气,似乎在无声宣示着这场未能达成共识的谈话的终结。
岑渊脸色微微发白,挡住祝枫的只有他一条手臂,就像刚才整个人拦在前面的自己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祝枫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若我跟你回仙盟呢?”
他说出的话,如一颗惊雷,再次打破僵局,将局势推向了更高一层的巨浪。
岑渊猛然看向他,宿宸握剑的手更是震了一下。
若非宿宸及时控制住,那把剑的剑气险些都要被他甩出去了。
“你说什么?”宿宸甚至怀疑自己听岔了,再次确认道。
“你……”岑渊也盯着祝枫,他声音艰涩,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却蹦不出一个字。
他不敢想象,如果祝枫以这种身份去仙盟,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要知道,哪怕在原书中,祝枫以弟子的身份在仙盟待了数年,而且名声大噪,是那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天才。甚至已有传闻,说他是下一任盟主的继位者,盟主看好的接班人。
就算如此,后面他被发现淬魔血脉,仙盟中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强烈要求将身为祸患的他诛杀,而剩下一部分要求监禁他,让他终生不能离开仙盟半步,只有最后剩下的很小一部分人,认为祝枫无罪,坚持要保他。
那很小一部分人中,盟主须流明算一个,宿宸也位列其中。
可如今,与原书不同,没有与祝枫几年相处经历的宿宸尚且如此,仙盟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祝枫这样去仙盟,跟羊入虎穴,没什么区别。
岑渊不明白,精明如祝枫,他怎会想不到这一点。
却又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祝枫只是将手放在岑渊拦在身前的手臂上,重新示意地看向他。
岑渊僵持了几秒,终于肯放下举了半天的手臂,这时他才迟钝地感觉出来,自己手臂都发麻了。
祝枫上前一步,在岑渊紧张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他前面,面对宿宸跟着移动的剑尖,一字一句道:“你忌惮我的体质,担心我滥用它去做出格之事,若从今以后,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仙盟的监视和管控下,你所说的风险,是否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