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是现实世界,没有那么多奇迹。
幼崽在他的身上啃咬着,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齿痕。那些本就不多的能量储备在飞速消耗着,很快幼崽的身躯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幼崽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不断给幼崽输送妖力,可灵魂无法直接吸收这些能量,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
“是父亲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沉影闭上眼睛,一颗泪珠穿过幼崽的虚影用力砸在地面上,溅起几滴水花。他虚虚地捧着幼崽的身躯道:“我宁愿你是被我杀死的,也不要让你作为人类的傀儡死去。这是我作为父亲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们是妖,生来自由,生来骄傲。”
……
人们很快从那些傀儡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
不久前他们还如往常一般待在一起,或是吵架怄气,或是笑笑闹闹。可无论怎样也好,只是过了几个时辰,他们就从原本鲜活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甚至将刀剑对准了同胞。
他们亲眼目睹了亲朋好友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在愤怒的驱使下,所有人都想杀死画圣。在他们眼中,他就是造成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可惜被众多傀儡护着,根本无法近身,就连法术也会被傀儡挡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纸鸢疲惫地闭了闭眼。她不再看被傀儡们簇拥在中间的师兄,脑海中却回想起当初下山时师傅的嘱托。
“画修本就偏向旁门左道,你们师兄妹二人应当相互监督,若有朝一日谁走上了错路,另一人就要在对方还没来得及犯下大错时……将其斩杀。”
她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所有人都想杀死师兄,所有人都杀不死他。但是这并不包括纸鸢,她知道师兄的弱点、清楚他的一切。她想,她会亲手终结师兄的一切罪恶。
……
“一切的转折点都在那件古怪的法器身上。”
在灵魂陷入混沌之前,画师在心中说。
如纸鸢所讲的那样,他们找到了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那法器据说是由一位人族前辈使用秘术炼制而成,能无限延长人的寿命。最开始时画师并不相信它的能力,只是抱着试试看、不行就丢的想法带上了它。
师妹对此毫无意见,甚至在路上暗戳戳嫌弃它丑,觉得它像个在烧制前挨了一拳的陶罐。
那天师妹死在自己面前时,他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唤醒了法器中的存在。祂将手放在画师的头顶上,不知拿走了什么,随后对方用着古怪的音调说:“作为交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画师说:“我要起死回生之术。”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脑海中就多出来一些奇怪的知识。
之后他救了师妹,救了快要病死的琴师,救了很多很多人。但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每救一个人,心中的想法就会变得更加古怪。曾经的他连杀个兔子都不敢,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将人……恐怖的是他居然觉得那些都是他真实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逆天法术的代价吧,他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而正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后来的他被名利裹挟着变成了画圣,自愿也好,被迫也罢,他“救”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
当沈无名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纸鸢跪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师兄,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
在失去控制者后,那些傀儡静默地站在原地,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剑圣大人。”
“纸鸢姑娘!”沈无名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身上的灵石一股脑地塞到她怀里。
此时的纸鸢的身体已经开始在虚化和凝实之间摇摆,而且不知是不是黑雾沾染过多的缘故,她的肢体开始轻微的变形。
“怎么会这样……”
“咳咳……剑圣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呐,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想请你帮忙送一封信,告诉我师傅,我和师兄在外面回不来了。”她艰难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封信。
信纸有些潮湿,看起来刚写完没多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晾干。
“……那你呢?”沈无名没有接,他更希望纸鸢能自己回去,亲口和她的师傅讲述这一切,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我回不去啦。”纸鸢语气轻松。她的关节处开始长出黑色骨刺,像先前那些怪物。
她的身躯已经开始异化了,而沈无名和纸鸢本人心中都无比清楚,她只会选择作为人类死去。
沈无名忽然觉得很难受,他好不容易才结识到的朋友,前脚走时还活蹦乱跳的,以后却要就此阴阳两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