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京闻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听她不说话,转瞬就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他站起身,语调收起散漫:“你是不是在哭?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避免他为自己着急,周宜宁赶忙回应,“我刚睡起来,有点困。”
可笑的自尊心作祟,到嘴边的原因,翻来覆去说不出口。
只扯了一句最容易拆穿的借口。
沉默几秒,他那边似乎传来翻书的声音,周宜宁问:“你在看书吗?”
“嗯,过两天要回京北参加一个编程大赛,”他的手指没离开鼠标,不舍得隐瞒她,“你陪我?”
编程……也是她遥不可及的领域。
周宜宁喃喃在心里重复一遍。
“小没良心的,回去后也不知道主动找我,”唇角止不住上扬,他柔声问:“是不是想赖账?”
意有所指的问题,周宜宁愣了片刻,闭眼压下心头的酸涩:“没有。”
“没有就好,”他心情似乎很不错,隔着听筒有些坏劲,“怎么办?我有点等不及了。”
周宜宁:“……”
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正面的情意,含糊扯开话题,说了句“好困要睡了”,便挂断电话。
黑暗中更能勾起人心底的难过,她捂着唇,眼角的泪痕汹涌而出。
赵临风曾说,校园是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乌托邦,踏出高考考场的那一瞬,就要和这片净土彻底分开。
很多因金钱带来的阶级差距,并不是简单的努力就能弥补的。
但所有事也不是一成不变。
只有将成绩提到绝对高度,才能改变命运。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注]
普通人不止要努力,更要天赋。
就像南中很多人再努力,成绩也考不过裴京闻。
原来这个更残酷的现实,老师感叹之后,选择闭口不提。
周宜宁闭了闭眼,握住手机的指骨一松,任由所有的思绪被黑暗意暗吞没。
—
两天后的早晨,外婆的手术顺利完成。
只是麻药药效还没过去,她一直没醒过来。
秦绣明显还没对昨天的提议死心,“宁宁,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昨天那位裴总是京北来的贵公子,就他开的那辆车都是八位数起步,只要你能嫁进豪门,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别说了!”见周宜宁脸色越来越苍白,杨志忍无可忍,重重拍了下桌子:“宁宁不愿意,你就别逼她了。”
这句话,成功让秦绣算盘珠子崩了几颗。
她张了张口,对上丈夫那双隐含怒气的眼神,克制畏惧,嘴硬:“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就现在欠着一屁股债,儿子还怎么去市里读书?”
说到这,她又看向一语不发的周宜宁,越想越生气:“何况你还有这么个要上大学的好外甥女,哪一样不花钱?”
杨志想反驳,提起钱却彻底没了底气。
毕竟老太太光手术费,就能把家里所有的积蓄花光。
至于后续的住院费医药费……杨志闭了闭眼,愁容满面。
“掉几滴眼泪就能打动裴总,肯定是你这外甥女入他眼了,”秦绣旧话重提,脸庞堆满笑:“女孩就要放下身段主动出击,等你拿下裴总,可别忘了我和你舅舅的养育之恩啊。”
杨志没再反对。
……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赞同。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周宜宁出声:“舅舅,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