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青筋暴起,分不出是愤怒还是忧惧:
「你到底干了什么!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你明明和我说……」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跳得我自己都能听到响。
果然,这件事到底还是牵扯了我爸,他知道,并有所参与。
二伯父手中高举着随时能伤害我爸的工具,他也咬牙切齿,仿佛随时要冲上去拼命。
只是两个人对峙半天,二伯父最终垂下了手。
「老三……」他一双红眼,竟在此时流下两行清泪,「五年前你开车撞到她的时候,她确实没死,但是后来……」
我爸的手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兄弟二人的互相倾诉中,我慢慢还原了整件事情。
五年前的那个夜里,我爸开着二伯父的车,两人一起去买烟酒。
我爸喝了酒,原本不能开车,二伯父哄他说乡下的小路这个点都没人,更不会有查酒驾,没事的。
我爸也真是喝大了,迷迷糊糊就坐上了驾驶座。
结果就是在一条黑黢黢的小路上,一个女孩突然出现,他刹车踩下去,女孩还是软绵绵倒在地上,腿上腰上都是血。
翻过来一看,竟就是堂哥的女朋友吕佳佳。
我爸吓傻了,酒也醒了一半,上手就要把吕佳佳往车上扛:「快,快送她去医院。」
「不行,不能送!你得走!这事儿我来抗。」是二伯父站了出来,「你是酒驾,送她去医院,你肯定要坐牢的!你连夜回城里去,等你走了我再送佳佳去医院,说是我开的车。她是超超女朋友,肯定会谅解我,到时候赔点钱就完事了。」
于是,那一晚,发生了我妈记忆中我们一家匆匆忙忙的回城。
不久后,二伯父声称吕佳佳同意谅解,但是要赔钱,于是一次一次找我爸要了加起来大几十万。
又过了几个月,我爸问起来吕佳佳的近况,二伯父说觉得这女孩不是真心喜欢堂哥,还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他不同意两人继续恋爱,逼着堂哥和她分了手,女孩也就离开了,不知后来去了哪。
如今看来,面对着这具白骨,我们才知道,吕佳佳从没走远,也再走不远了。
至于那些钱,她也从来无福消受。
那到底,进了谁的口袋呢?
「是,我当时是骗了你。」二伯父这才能说出五年前的真相。
「都怪佳佳这丫头不懂事,那晚,我把她扛回家,就放在这炕上,照顾了她好几天。后来,我说要和解,她非要报警。我和她吵着吵着,她就从床上往地下滚,结果拉拉扯扯的,她不小心脑袋撞到炕上,流了好多血,就……」
吕佳佳家里只有个大山里的年迈外婆,后来堂哥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给糊弄了过去。
我爸揪着他的衣领不肯放手:
「就死了?她就这样死了?你们就这样把她埋了!她是条人命啊!她是超超女朋友!」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爸、二伯父、堂哥超超,甚至是我自己,我只觉得每个人都熟悉而陌生。
我爸肇事逃逸,二伯父杀人藏尸,堂哥掩埋证据。
此刻的我,同样自私又愚孝,竟也纠结着不敢打出报警电话。
我想起我妈的玩笑话,原来,二伯父真的帮我爸「藏」了个女人。
我又想起那星座运势,秘密揭开的那一天,我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我瘫在墙上,无助而痛苦地又哭又笑。
与此同时,屋外的警笛声响起了。
「谁!谁报的警!」原本痛哭的二伯父突然站起来,手中的电钻声轰鸣,像一个斗士。
他指着我就要扑上来:「李靖文!是你,是你这个小崽子是不是!你就想我死,我死了,你爸就能把财产都留给你,而不是给我家超超是不是!」
他要逼近,我爸死死把我护在身后。
混乱中,始终缄默不语的堂哥开了口。
「爸,是我,我报的警。」他跪在地上,像是折罪,又像哀求。
二伯父不可置信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