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稚快步回到殿中,从进门之后就没看到几个丫鬟宫人在,不禁奇怪。鹦儿跟在她身后四下张望,会意地告诉她:夫人应该在房中刺绣,见夜深,让她们自己先去休息了,所以没在跟前伺候。
“嗯?”东方稚没试过做这样的吩咐,心里感到更不解了。“平时,许儿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每一个能到跟前伺候的,又或是在底下做事的人,都是有工钱,节日还会有奖赏的。在东方稚看来,他们做事只是领了工钱的本分,没有谁比谁辛苦之分,这都是他们该得和该做的事情,没有必要给太多的恩惠。
只是鹦儿这般习以为常,莫不是苏许总会这般宽待他们?
东方稚见她点头,心底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东方稚自认为自己就算不是万里挑一、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主子了。只是她不会轻易给底下人太多的放纵和奖赏,毕竟人心叵测,这种习惯要是养成了,哪天稍有不顺,底下人只会觉得你吝啬或是霸凌,根本不会想起素日里你曾待他有多好。这样的想法,无论是治家或是治国,都该警惕才是。
“下回,许儿若是还会这样,你和南七私下对那些人多管教些。”进房门之前,东方稚特意小声叮嘱鹦儿,正色道:“也多多留意在跟前伺候的有没有说话不干净的人,咱们府里人多口杂,少不了有这般蔫坏的家伙。你看着点,我可不希望府中有这种吃着东家饭还反东家骨的白眼狼。”
“鹦儿明白,您放心。”
—
这是继泰王爷东方承深情告白之后,绮生第一次和他见面。
来见他的主要目的,是替夜莫回禀一些公事。其实这也不该让她来,但夜莫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太假了,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到夜莫装病的时候还在偷笑。绮生拗不过她,只能答应。
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些好姐妹。
“…这是先前到盛州收集到的情报,青择四天前便说要回来了,现今估摸在路上,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直接跟您回禀……”
“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
绮生怔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只见东方承端坐在桌前,目不斜视地与她对望,神情有些憔悴,嘴唇还有点发白。“素日里,你跟我说这些的话,不是会往我跟前说么?”东方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意。或许是他自作多情了,往日里总是说笑调侃什么都不怕的绮生,自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就有多远躲多远……东方承的内心很复杂,难过又烦闷,自责又内疚。
绮绣织梦,云霞生辉。唤你绮生,可好?
绮生……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就是有了你,这世间才有了最珍贵且美好的景色。
绮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见东方承的第一面,他曾与自己说过的句子。绮生的名字是他取的,绮生的命是他救的,若是论起来,绮生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是他的人了,谈何嫁娶方为一起呢?只不过是东方承恪守君子之道,并不曾对她有越矩行为,也一直没有让她有过多的幻想,保持着主子与部下的关系。
因为知道他正直得像王府里的房柱,所以才会出言调戏他,在他面前嬉笑。
这么多年来,绮生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心底里喜欢东方承,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想着他,然后遇见了高低都得调戏两句,很想看看东方承什么时候才会脸红。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欢东方承,却从来没有一日想过,让东方承喜欢自己。
怎么会有那样的幻想呢?
绮生嘴唇微张,踌躇许久。
她刚想开口说话,东方承却挥了挥手,让她先行回去歇息。
“我——”
但绮生并没有立即接令。
她还是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
“嗯?”东方承尽量让自己变回平时那个东方承,与绮生对视时,他也只是匆匆一眼便瞥开,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你病了。”
“嗯?”
这一刻的沉默,似乎有半个时辰之久。
东方承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理解绮生这一句话的意思。“我……或许只是最近事情多,太忙了,所以有一点点不舒服罢了……这都无碍。”尽管如此,他还是宽慰着绮生。作为多年的部下,绮生关心他确实正常,倒也不用想太多。
东方承暗自警诫自己。
只是卸下了面具的东方承,此刻的表情在绮生眼里都被尽数看穿。她极善察言观色,又怎么会读不懂东方承的心里话?绮生心底轻叹,终究还是一步步地朝着东方承走近,来到了他的跟前。
东方承抬眼看她。
“绮生感谢您的情意,受宠若惊。从您当日将绮生救下,绮生就一直对您倾慕,因见您心有所属,所以大胆妄为,总是做出一些没规矩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您一眼青睐。但绮生只将这件事当作自己的秘密,从未想过要高攀得到什么,绮生愿您安康喜乐足矣。王爷,绮生与您地位悬殊,论出身,绮生是万般也配不上您,何谈成为您的妻子。王爷,绮生会记住您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后,绮生会将此情长埋心底,也希望您……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第215章动兵戎
四月末。
齐国边境旱灾告急,崇宣与其接壤之地对难民闭门不纳,并恶意蓄水高价出售,致难民人数更甚;各州府接济不及,欲将崇宣见死不救之事上书朝廷,不料从北疆之地往东都的信件全被拦截,回禀齐宫的消息也被堵在当地,情报不通,城卫兵戎相见,崇宣大有造反之嫌。